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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之息]引力

写在前面:

非常荣幸您能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这篇拙作。在词集的名字上我使用了清泉流响,那么小说集就用氤氲之息吧(笑)。这篇小说算是我第一部完整的砍口垒同人小说,有些在砍口垒中的谜团,如白露手机立绘等,我将会用自己的逻辑和世界观去一一补足。所以在该篇小说中会有我个人的轻微自设,但如果这种表现手法能产生引力将您捕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氤氲之息]引力

引力

1.周三 纳尔逊

 

从来没有一次大型会战能让纳尔逊感觉自己受到了阻碍,除了这一次,即使她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今天是周三,E5的攻略已经进行了足足五天,整个镇守府的气氛也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中。道中沿途的敌人虽然依旧充满威胁,但和E2遍地空袭比起来还是过于简单,以至于纳尔逊现在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体型巨大的鲸鱼。

 

好在战意并没有落E3太多。纳尔逊躺在床上这么想到。照理来说,如果已经和这片海域的最终栖舰展开交战,那么局势在五次斩杀局的出击中就已经明了了。此时的提督应该尽快做出决定,无论是退回去参加第二攻坚的乙队甚至是第三攻坚的丙队,还是暂时回避,等待友军支援再进行攻坚作战,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想到这里,纳尔逊用左手挥拳打向天花板,她自然没有打到,不过却引得身下的修复液溅起了阵阵涟漪。

 

“乃无知提督所思,更甚余所思?”纳尔逊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朵花,随后便掉进了修复液中。

 

“又在自言自语了吗,纳尔逊?”英系宿舍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冷冽却又不失亲切的声音传进了纳尔逊的耳朵里。

 

“汝为后之……Sorry,”纳尔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改口到:“你作为女王的骑士,居然也会有离开她的时候吗?”

 

“用古文也无所谓,我听得懂,”皇家方舟打开了宿舍中一个古色古香的橱柜,里面是一整套看起来经常使用的茶具:“随时为女王开辟出舒适的空间是我的职责,特别是现在,下午茶时间。要来喝点吗?”

 

“啊,谢谢。如果余还能从床上起来的话一定奉陪。”海外舰宿舍的格局大多是上床下桌,皇家方舟虽然看不到躺在床上的纳尔逊,却能看见纳尔逊裸露的左臂从床边垂了下来,稍稍摆动了一下。她的手上全是一些已经结痂的小伤口,在纳尔逊手臂上的肌肉的衬托下,这些细细碎碎的伤口反而有一些说不出的美感。

 

在英国舰娘的宿舍中,热水是必不可少的。就在刚刚简单的寒暄过程中,纳尔逊已经能感觉到缕缕香气缠上了她的心头。在每个英国舰娘潜意识中都有的欲望已经被唤醒,她现在是真的想喝一杯,不,一壶大吉岭,尤其是皇家方舟亲手泡的。

 

 

“以侍后之势侍吾,罕遇。”纳尔逊小声嘀咕了一句。皇家方舟是镇守府公认的红茶手冲大师,这是无可否认的。毕竟皇家方舟可是厌战的近侍骑士,为皇家服务的质量自然无需多疑。更不要说获得镇守府里的红茶派统一认可,提督私下起名为“女王泡”这种为厌战准备的专属泡法。要是能喝上一杯——纳尔逊深深吸了一口氤氲在空气中的芬芳——再躺两天也愿意啊!纳尔逊一脸陶醉,和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她判若两人。

 

“你刚才在嘀咕啥呢?”皇家方舟打断了纳尔逊的遐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嗯……余是在想,以后还是少用古文交流,毕竟能听懂的只限于这个房间的我们,还有少数其他国家的舰娘……嗯,我在练习用白话交流。”纳尔逊在修复液里摇了摇头,似乎想把刚刚的胡思乱想摇走。

 

“也好,这样能和镇守府里大多数舰娘交流。”皇家方舟似乎很认同纳尔逊的话:“对了,提督他也能听懂呢。”

 

“提督?对了,说起这家伙,余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明白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一想到周一她也是这样泡在微渠中无所事事,纳尔逊颇有微词。

 

“你是指昨天晚上他制止你上去送死吗?”皇家方舟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不用每次都这么激进,这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或许吧。”纳尔逊闭上了眼,将脸转向墙壁,以便于让没有视力的右眼泡在修复液里。劝阻她不要以命相搏的人太多了,皇家方舟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真正站在联合舰队旗舰位置的时候,纳尔逊就会自然而然的进入那种状态,毕竟全镇守府都在等待一个“纳尔逊之触”。背负这份荣耀的她,作为大七的她,与女王、骑士都不同,承载战车职责的她,是经不起失败的。拥有勇气之名的她,注定会在黑暗的荒野上,开辟前进的道路。不过这条路实在是太凶险了,以至于她要么在荣耀的战场中胜利,要么就必须在荣耀的战场中战死。

 

“战车,我来看你啦。”一阵轻微的拉力从左臂传来,将纳尔逊从昨夜的思索中拉了回来。细嫩的触感摩挲着已经结痂的伤口,这让纳尔逊有些痒,也有些舒服。

 

“抓稳了,孩子。”纳尔逊朝床下喊道。她明显觉得左臂的受力比之前更大,显然是有舰娘把全身的重量挂在了她左臂上。在得到“抓稳啦”的明确的答复之后,纳尔逊躺在床上平地起力,腰部带动臂膀带动左臂将重量甩向半空,重物在空中划了半道弧线,随后又被纳尔逊快速收回的左手接住,最后平稳的落在纳尔逊的八块腹肌上。

 

纳尔逊做这一套动作时行云流水,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显然这一整套动作已经重复过上百遍了。在感受到重物在身上坐稳之后,纳尔逊睁开了双眼:“让余看看……啊,是幸运的贾维斯!”纳尔逊故作惊喜的说道,贾维斯明显很吃这一套,咯咯地笑着。“哦!余的眼睛能看到了!嗯……不亏是贾维斯呢。那么今天又有什么事情?”或许是贾维斯的到来,或许是右眼视力的恢复,抑或是两者都有,纳尔逊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稍微变好了一些。

 

 

“贾维斯今天来参加皇家茶会哦~”骑在纳尔逊身上的金发女孩这么说道,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腿也泡在修复液里:“战车什么时候才成重回战场呢?我很担心呢。”

 

“余幸运的公主,都拜提督所赐,我要明天才能从床上爬起来,”纳尔逊无奈的笑了一下:“说什么让余好好休息,可明天凌晨就马上要出击了,提督还说要给我们看什么秘密武器,别听他的。有什么手段该用早就用了,最后还不是要靠余的‘纳尔逊之触’么?今天余是参加不了茶会了,就让幸运的公主代余吧。”纳尔逊用左手刮了一下贾维斯的脸颊:“余那份华夫饼分给你哦。”

 

在将高呼“好棒”的贾维斯从床上放下后,纳尔逊依旧把左臂放出床外,像之前那样垂在床沿。她似乎并不在意左臂的伤势,也许让左臂的伤疤得以保留,是她想重回战场对提督无言的反抗。

 

皇家方舟推着一辆小车朝门口移去,同时对贾维斯说道:“幸运的公主,下次你不用跳起来去够她的手臂,你只要开口叫一声,我就可以抱你上去。”

 

“方舟,你太宠着她啦!”

 

“明明是你最宠着她好吗?”皇家方舟摇了摇头。

 

“那下次你也抱余上床咯,特别是我重伤的情况下?”

 

“大七居然会和别人撒娇,这还真是少见呢。再说了,不是有提督送你回来吗?”

 

“哼,提督。”纳尔逊嗤笑了一声:“余可是被提督扔上来的,要是他对余能像对外面的那个鬼东西一样‘温柔’就好咯。”

 

“省省吧,全宿舍就只有你的床加装了微渠,躺在床上也能修,虽然效率有些低,但好歹能修,不是吗?”皇家方舟扭头看向了窗外,眼神一下变的锐利了起来:“不过说到那个东西……今天是周三,应该是转到美系宿舍那边了吧?这么说来,明天就会转到我们这边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之前交手的时候她甚至把余的钟打掉了,好在没坏。”纳尔逊轻轻晃了晃左手,她知道皇家方舟讲话的时候一定会行注目礼,即使她躺在床上也能感受到她炽热的视线:“我应该说过不止一次……算了,不说这个。在明天余死之前,能不能分点茶给余喝?”

 

“好啊。”皇家方舟取下一个小号的保温杯,塞到纳尔逊的手里:“不过我更希望你活着。”

 

“这次居然答应的这么快?那么余就不客气啦!”纳尔逊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家方舟居然会这么疼快的答应给她喝“女王泡”,要不是自己身负重伤起不来身,纳尔逊一定会激动的从床上坐起来。

 

“我有条件的。”皇家方舟一把按住了纳尔逊兴高采烈往上收的手:“答应我,不 ,要,再去送死了。我和厌战都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就算这次攻坚作战意义重大,但是你不能为荣誉放弃一切。”

 

纳尔逊没有讲话,但抓着保温杯的手没有之前那么紧了,手臂往上收的力消失,隐隐还有往外推的意思。

 

“嘿,”皇家方舟自然意味着这是什么意思,她看了一眼围着小车好奇地打转的贾维斯,低声喝道:“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好吗?”

 

纳尔逊把手缓缓的抽回,连带着保温杯,最后消失在床沿上。随后,空无一物的手又垂了下来,甚至摸了一下皇家方舟的头。

 

“其实余早已没有什么牵挂的地方了。”纳尔逊喃喃自语道:“你有厌战值得托付,你有信仰的加持,你在战斗的时候,无论输赢后方都会响起只属于你的战歌。而余,”纳尔逊长出了一口气:“余找不到那个伴侣,余找不到属于我的信仰,余在战斗的时候寂静无声。”

 

“其实余有时候挺羡慕你的,”纳尔逊的手停在了皇家方舟的头上,她觉得触感很不错,便没有拿走:“骑士的宿命是守护女王,你带着理念和充足的理由参战,而余只是为了战斗而战斗,余不会去问太多,余只知道必须赢。为战斗而生的船,最终都会为战斗而死。所以方舟啊,在我不该牺牲的地方,余绝对不会牺牲的。不过要是有必要……嗯,也不一定。好了,开心一点。”

 

皇家方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只是低着头,任由纳尔逊轻抚。高贵的她甚至能容忍除去厌战之外的舰娘抚摸她的头。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出来,二人的影子在地上的角度愈发大了起来,远处的海浪又一次拍击到了岸上,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碎裂声。直到屋内最后一缕茶香消散,纳尔逊的轻鼾响起,皇家方舟才从纳尔逊的床边离开,来到走廊牵起玩的专心致志的贾维斯,去参加迟到了有一会的下午茶茶会。

 

皇家方舟的红茶冲泡技艺精进且纯熟,以至于提督亲自给她颁发了一个“红茶组手冲冠军”的奖杯,这个奖杯还放在海外舰宿舍楼的公共荣耀展柜里,在齐柏林的“咖啡组手冲冠军”奖杯的右边,萨拉托加的“芝加哥金质打字机”徽章的左边。

 

2.周五 科罗拉多

科罗拉多坐在提督办公室的会客椅上,有些傻眼。

 

而让科罗拉多傻眼的原因——这个镇守府的提督——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科罗拉多尴尬的样子。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桌上的战报,脸色低沉的像是能滤出水来。而他背后的窗户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拆解声,除去提督指关节偶尔敲在桌上的声音与窗口的施工声外,这里可以说是寂静的可怕。而这让屋内本就尴尬的气氛愈发尴尬了起来。

 

“我说,你对于镇守府还有什么疑问吗?”面前的提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科罗拉多,在视线交碰的瞬间,后者当即涨红了脸,并迅速把视线挪开。

 

“就是……那个,你……能不能……”与昨天夜里的强势不同,现在的科罗拉多更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

 

“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提督愈发紧盯着科罗拉多,而科罗拉多又将在椅子上的屁股往门口的方向挪了一寸。

 

或许是终于想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科罗拉多猛地把脸转向提督——但也闭上了眼——然后对面前一脸疑惑的提督嚷到:“我在说,你能不能不要这幅——”

 

“哐!”

 

提督室外的施工声越来越大,想必是接近了这里,以至于提督根本没有听清科罗拉多后半句话在说些什么。他看着眼前用手挡住眼睛,同时小嘴微张,等他回复的舰娘,本来就拧紧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提督显然明白噪音的干扰会导致信息交流的困难,于是他主动加大了音量。

 

“我,是,说!”科罗拉多见状也提高了八度:“你能不能——”

 

“哐!”

 

提督伸出手,对还想开口的科罗拉多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随后,他将半个身子伸出了窗外,看见一小队工程妖精正在拆提督室旁边的一个迷你铁轨。妖精显然也发现了提督,她们便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提督看了看窗户的左边,那是迷你铁路已经被拆掉的部分,零零碎碎的建筑垃圾堆成了一条线,像是镇守府的一道疤痕。他自然不能打断这些妖精,毕竟破拆的指令是他昨天才下达的,这条迷你铁路必须尽快拆完,毕竟……睹物思人。

 

“你们要搞快一点。”提督对下面的妖精说道。妖精不会讲话,但是领头的那位对着提督比划了一下大拇指,显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提督将身子从窗外收了回来,他对科罗拉多嚷到:“长话短说。”

 

这次科罗拉多倒是抓住了机会,在妖精施工的两下撞击声中迅捷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衣服。”

 

“啥?”这次提督的疑惑不是听清,是听懂。

 

“衣服啊!”又成功抓住了两次敲击的缝隙,科罗拉多对着面前的人喊道,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提督也不是什么榆木脑袋,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抽起了随意搭在桌上的外套,遮住了上身仅有的背心。“就这事?我听说……我看美国人不是挺开放的嘛。”

 

“谁和谁你说美国人都很开放啦?就算我是舰娘,也没有那么……那么开放!”眼看提督恢复了“正常”,科罗拉多这才将半倾向门口的身体转了回来,她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你……你昨天晚上救我的时候,不是穿的蛮正式的嘛。”

 

“那不一样。”在等过几声沉闷的撞击后,提督接着说到:“海里比较冷,所以我穿的比较多一些,岩川这里可是炎炎夏日啊!虽然还没到夏天。”

 

得到这个答复的科罗拉多显然不是很满意:“你平时都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吗?特别是在我面前,你更要注意这点!”她走到提督的面前,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随后便盯着眼前这个满脸都是“女人就是麻烦”的提督。

 

“就因为你是大七吗?好了好了,我下回会注意的。”提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显然知道和一个较真的女人较真是什么下场:“和我来吧,这里太吵了,我们边走边说。”提督将报告书按回桌上,用自己的应付上级的铁质名牌压住,随后站起了身,露出了身下的沙滩裤和泡脚用的冷水盆。

 

科罗拉多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牌,上面用中文写着两个字,显然是提督的名字。

 

“喂,石淼,你要把我带到哪去?”科罗拉多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在七拐八拐绕出了镇守府行政楼之后,她马上就将记忆加以运用了起来。

 

“当然是带你到我的房间,毒晕,然后一夜长大,这样你就会明白不尊敬长官会有什么下场,”石淼不耐烦地扯了一下外套的领口:“你希望我这么说吗?我带你去海外舰宿舍,你会和衣阿华、萨拉托加、无畏三人住在一起,这样那边的宿舍就四人满编了。微渠会在我需要的时候给你装上的。”他抬头看了一天天色,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挂出了一道痕迹:“走快点,马上就要天黑了。”

 

“那这个……迷你的……铁轨是怎么回事?”在意识到自己是沿着刚刚妖精施工的铁路前进时,科罗拉多忍不住问道。也难怪她会好奇发问,这条铁路的宽度显然不是正常火车的行宽,她有意控制了一下步行速度便于用石淼进行对比试验,发现这破拆的痕迹的宽度属于那种“一人太宽二人太窄”的微妙长度。

 

“没什么,别瞎想,与你无关。”提督头也没回:“一次性的破玩意。而且这东西……在你来之后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拆掉。”

 

 

 

然而石淼表现出的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却引起了科罗拉多的好奇心。她不禁暗暗猜想,这个特殊专线到底是用于运送什么物资的。如果是运补给的话,那这个铁轨实在是太小了。那么可能是……武器?这个宽度很合适,而且做成这种特殊的宽度也能规避硅基炸弹对镇守府运输业的干扰……吗?

 

想到这里,科罗拉多便用脚踢开了铁轨旁边的杂草,露出了铁轨与下方的枕木。铁轨显然是最近才搭建完成的,附近的草隐隐约约有再将这片地还给大自然的意思。

 

在经过妖精的施工点后,还横在地上的铁轨更证实了科罗拉多的猜想——铁轨一路向前,在经过前方的陡坡之后,又在一片建筑群中转了几个弯,出来之后便直直通往海边的陆基航空队机场,最后消失在机场的边缘,那海天一线的视平线中。这显然是一种一次性武器——直通陆航的线路说明了这一点,没有一架陆航会带着满满的弹药落地的——而且意义非凡,即使是一次性使用的武器,也要造一个专线用于运送。

 

“前面如果沿着路走要绕一个弯,但铁轨是直接通向海边的,也就直接通往你的宿舍,”石淼突然在科罗拉多面前停下,以至于还在思考的科罗拉多撞到了石淼的身上。但石淼却完全不在意,他看着前方沿着山坡一路蜿蜒的铁轨:“所以我们在这里顺着铁轨而下就能抄一个捷径,不过晚些天就黑了,到那时我得顺着大路返回,这里的路况还是太复杂了。”石淼低着头看了一眼矮自己一个头的科罗拉多:“要我抱你过去吗?”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科罗拉多感到一股无名火从脚底升到脑袋:“我能自己走!”

 

石淼没有讲话,他沉默地往前下了很深的一脚,待到踏稳之后,他才回头,向科罗拉多伸出了手。

 

这次,科罗拉多倒是没有拒绝。

 

“什么嘛,所有人都把我当小孩子看……我也是个大七啊。”科罗拉多或许是意识到了之前的失态,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像是给自己开脱罪责。

 

在经过了一段崎岖不平的路段后,或许是为了打破沉默,或者是为了以另一种形式道歉,科罗拉多开口问道:“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走那条大路呢?仅仅是因为路程短才走这里吗?”

 

“仅仅就只是因为路程短,纳……科罗拉多。”石淼的声音在那瞬间有些颤抖,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不过对科罗拉多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她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让她形容,充其量也就“死板”二字。

 

“你知道什么是无法挽回的吗?”石淼自顾自地说道,没等科罗拉多回答,他便自己回答了:“世间无法挽回的事很多,但最无法挽回的,是时间。你伸出手。”

 

“什么……?”在确定石淼没有开玩笑后,科罗拉多半信半疑地伸出了她的手。

 

石淼将握拳的手置于科罗拉多的眼前,随后展开了手,一串钥匙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科罗拉多手中,发出好听的丁当声。

“你,看到了什么?”石淼盯着科罗拉多。

 

“钥……钥匙?我宿舍的钥匙?”科罗拉多还是没有弄明白石淼想说什么,她只是根据钥匙上的微型美国国旗挂饰猜想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旋即便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这里的铁轨有点生锈啊?明明在我下来的地方还挺新的。”

 

“钥匙,没错。流逝的时间就和这个钥匙下落的过程是一样的,是不可逆的……”石淼盯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他手中还有一串钥匙,这串钥匙和科罗拉多手中的钥匙并无多大差异,唯一的区别便是钥匙上印有国旗位置的地方,是英国的国旗。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石淼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从刚才奇怪的状态摇回现实中。他指着铁轨通进的建筑群对科罗拉多说到:“那边就是海外舰宿舍楼了,你的宿舍陆奥会带你去的,”他朝早已等候多时的另一位大七点了下头。

 

“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要碰一楼大堂的荣耀展柜,除此之外想干什么都可以。荣耀展柜会定时有妖精去清理,因为那是代表舰娘荣耀的集合地,所以妖精会把整个柜子全部搬走再进行清洁,以求安全。所以在周四看到展柜不见了不用上报。展柜两周一扫,这周已经扫过了,所以你可以看看,但不要摸。这周末我有事,你的舍友会和我出去一趟,所以我建议你周一再去串门,在此之前你还是先了解一下镇守府的基建吧。”

 

“噢,对了,”石淼突然收住了往回迈的脚,他灵活地转了半个身,拉过正在和陆奥寒暄的科罗拉多,低头看着一脸疑惑的她:“你相信……引力吗?你认为来到我的镇守府,其实是有意义的吗?”

 

科罗拉多一脸迷惑,她盯着这个满脸胡茬的提督,回了一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样子,你转过去,面对大海。”石淼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大海。

 

经过之前的钥匙交接后,科罗拉多内心倒是不怎么怕这个神神道道的提督了——即使知道他要做一些奇怪的比喻。于是她便听话地转过身去:“是这样子吗?”科罗拉多朝着大海,她看到远处的海浪正在拍打着岸边,血红的残阳正慢慢浸入海平线,晚霞均匀地撒在天地之间。镇守府工业已经发展到她视线所及之地的所有沿岸,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努力地想寻找到一片暴露在视线中的沙滩,以便于让她判断深海方攻势的猛烈程度。在没有硅变指示器的情况下,目测沙滩是最简单实用的方法。科罗拉多显然是过于沉迷寻找那片还未出现的沙滩,以至于背后有人接近都不知道。

 

“你,真的好矮呢。不过身体还是蛮有料的。”石淼的声音从科罗拉多背后传来,像是如期而至的陆航空袭。

 

“你……你在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在愣了半秒后,科罗拉多在石淼的怀里猛烈地挣扎了起来:“为什么突然抱我起来啊啊!还有,你说我矮又是什么意思啊!等我下来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谢谢你来我的镇守府,即使这跨越了许多艰难苦恨,”石淼的手收的更紧了,他将快要滑出他怀抱的科罗拉多往上垫了一下,甚至垫住之后还能腾出手拍拍科罗拉多的小腹,就像将婴儿抱起来,拍着背哄着一样:“你难道不觉得邂逅本身就是一种‘引力’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如何……不过,我做提督就是为了追求‘邂逅’。”

 

“啥啊,你到底在说啥啊!”科罗拉多被这一通说辞搞得晕头转向,双脚离地的危机感与小腹莫名的触感让她无法安心:“倒是快点,放 我 下 来 啊!”

 

“陆奥,等我安全之后就放她下来。”石淼的声音渐行渐远:“等长门演习回来之后,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提督。”陆奥无奈的笑道。

 

不知何时,闭着眼挣扎的科罗拉多已经被转移到陆奥的怀中,而石淼早已踏上了行政楼的归途。

 

“是大七没错……”石淼喃喃自语道:“这样镇守府就有四……三个大七了,希望这次能够,好好留住她吧。那么资材的规划……”习惯性的自言自语,石淼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脚下的铁轨也逐渐消失在浓浓夜色中。他走的这条路是没有路灯的,可他早已习惯黑暗,双脚带动身体在铁轨旁行进,斗星也接连出现,明天也依旧有希望……希望如此吧。

在石淼没有听到的情况下,科罗拉多把他狠狠地骂一顿。之后科罗拉多被陆奥带到了美系船宿舍整顿了下来。而科罗拉多本人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甚至以后看到提督都要紧靠墙壁。不过她就此喜欢上了被其他战列舰抱起来的感觉,特别是和她一样属于大七的成员。

 

3.周一 相遇

 

纳尔逊惬意的躺在床上,左手随意的搭在床沿旁边。她身下的微渠正不断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那是马达正常工作的声音,修复液在微渠内来回流动,以便让纳尔逊的修复工作更快完成。

 

“今天的茶会肯定是没有我的份了!”纳尔逊突然喊了一嗓子,她嘹亮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宿舍内环绕了一周,旋即掉入了微渠,消失在马达的嗡鸣声中。

 

纳尔逊平日里一般是不喝茶的,她喝酒,大口地喝酒。以纳尔逊平日里的习惯,如果没有夜间偶尔的小酌,那么她的舰生就失去了一大乐趣。纳尔逊的乐趣本来就不多,如果没有酒喝就会原地大破——精神层面上的。而镇守府的提督石淼,倒是常常强调精神建设,这种建设有没有效果不好说,但纳尔逊看其他舰娘看他的眼神就和神棍一样。

即使是神棍,但他也是一个好神棍,不仅没有传教,酒量还不错。想到这的纳尔逊不禁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一个近乎嗜酒如命的人,也有不喝酒的时候,那就是现在——第二次夏威夷作战——大型会战的时候,她不会喝酒。对于一个无酒不欢的人而言,禁酒的目的很明显,她不喜欢自己的注意力被酒精干扰,即使酒精对舰娘的影响微乎其微。不过,愈是需要集中注意力,压力就愈大;压力愈大,就愈想喝酒。而纳尔逊的嘴是淡不得的,所以在这种大型会战且压力极高的情形下,以茶代酒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但英系的茶会在大型会战的时候不是每日都开,而是隔一天来一次,一周四次,这是英系舰娘能接受的最低限度。除去周一今天,周三还有一次,厌战一周中只有周三会喝上一次‘女王泡’,这是英系舰娘与茶艺极高的少数舰娘的专属茶会。错过了就只能等到周五或周日普通平常的茶会。这种向大众开放的大规模茶会,在平日里纳尔逊是不会去参加的,不是不屑,是疏于交流沟通,毕竟镇守府里的红茶派多到数不清;而‘女王泡’茶会她则会去凑凑热闹,镇守府里茶艺极高的舰娘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英系的舰娘都与纳尔逊混的纯熟无比,这就是纳尔逊的初衷了——即使自己过去只是喝茶吃包也不会有什么不妥,而大规模茶会总会花点时间寒暄的。

 

起初纳尔逊很享受这种一人躺在床上的感觉,她很喜欢自己一人待着,在安静的环境中进行思考。但这种安静祥和的气氛没过多久就被她自己打破了,一想起还在进行大规模作战,纳尔逊就在床上翻了个身;再想起其他舰娘在作战而她躺在床上,纳尔逊就开始左右翻滚,似乎没有一个姿势是让她睡的习惯的;最后想到整个联合舰队最需要的是她的“纳尔逊之触”而她却无所事事时,纳尔逊几乎从床上坐起来。

 

焦虑会导致压力,喝点什么能缓解这种压力,若是在有压力和缓解方法的情况下压力得不到缓解,那么压力会更大。

 

纳尔逊将头转向墙壁,与她头部平齐的地方嵌着一个通讯面板,大概有她半个头大。因为大型会战的到来,硅基炸弹引爆的频率也比平日多,镇守府所有的硅光通讯设备都暂停使用,只有类似这种通讯面板的无线电通讯系统还在工作。纳尔逊自然知道墙那头连着的设备会把她带到哪去,只要她一开口石淼就会不辞辛劳的赶过来,但她高贵的人格不允许她这么做,麻烦提督倒是其次,如果她不能与欲望斗争,那么她也就不是大七之一的纳尔逊了。于是纳尔逊半侧过身,吸了一口微渠里的修复液,然后躺平,将修复液喷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戒烟的人会不停地吃东西一样,她用这种方法缓解想喝饮品的欲望。

 

第一次出击攻略BOSS就被大破,甚至没有将“纳尔逊之触”打到那头鲸鱼身上,最后还不能马上出发去进行攻略作战,而是躺在这里度日如年,纳尔逊的心情有些复杂。砸巴了下嘴,再次确认修复液没有味道简直淡出水来后,纳尔逊看了一眼乳房之间经常被喷吐到的区域:本应在胸膛横着的巨大伤痕已经消失,就像她从来没有被弹片划伤一样。

 

“余甚幸,若所击之处非背,岂非伏以疗之?”在确认直接被修复液触及的地方能更快地恢复后,纳尔逊自言自语的说道。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头鲸鱼,和遮天蔽日的弹片。

 

恍惚间,一阵轻微的拉力从纳尔逊的左臂传来,这将她从昨夜的思索中拉了回来。细嫩的触感摩挲着已经结痂的伤口,这让纳尔逊有些痒,也有些舒服。

 

有些颓废的纳尔逊突然将吸到一半的修复液吐向旁边,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抓稳”,她一扫之前的孤独寂寞,言语中透露着兴奋与快乐。她很清楚是谁的到来,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时间不会寂寞了。试问,当孤身一人躺在床上的修复渠中长草时,谁会拒绝一个天使一般的女孩到访呢?

 

在感觉到左臂的受力明显变大之后,纳尔逊躺在床上平地起力,腰部带动臂膀带动左臂,准备将重量甩向半空……然后失败。纳尔逊在床上瞪大了眼,但没一会又闭上了。一定是我现在太虚弱,不是她太重。纳尔逊这么想到。在重新调整发力后,重物在空中划了半道弧线,随后又被纳尔逊快速收回的左手接住,最后平稳的落在纳尔逊的八块腹肌上。

 

纳尔逊做这一套动作时行云流水,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显然这一整套动作已经重复过上百遍了。在感受到重物在身上坐稳之后,纳尔逊睁开了双眼:“让余看看……啊,是幸运的……等等……你是谁?”

 

“这里是……我是怎么上来的?!”科罗拉多跨坐在纳尔逊的身上,丝袜因为泡在修复液里而逐渐变得湿润。

“没见过的驱逐舰呢……”纳尔逊之前的笑容凝固在热情洋溢的脸上,她与贾维斯共处时能保证百分百的宠溺,但面对陌生的“驱逐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要喂他一点华夫饼吗?可是她看起来好像不吃这套,而且好像……有点生气?纳尔逊看着科罗拉多因为惊慌而涨红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你,相信引力吗?”纳尔逊小心翼翼地说到。

 

糟了!纳尔逊的尴尬的笑容在脸上镌刻得又深了一分:本来是想问她要不要吃点英式甜品,怎么一开口却是提督在初次见面时对自己说的话!

 

“蛤?你你你你,你怎么和石淼说的话一样啊!”科罗拉多突然想起三天前的石淼,不自觉猛地往后仰了一下,同时快速退到了墙角。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导致她的衣服下摆全都湿了,不过她自己却没有注意到。

 

完蛋!自己被“驱逐舰”讨厌了!为什么她会对提督有这么大的反应?纳尔逊看着在床角缩成一团却又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科罗拉多不知所措。

 

对了,提督!是时候合理地找援军了!纳尔逊毫不迟疑地按下了通讯器。在一小段嘈杂的声音后,石淼那慵懒死板又充满中国地方方言的声音传到了纳尔逊耳朵里:“啥子哦?”

 

“提督,大型会战有没有新着任的驱逐舰?”纳尔逊的声音带有几分急切。

 

“驱逐舰?!”科罗拉多一脸诧异。

 

“你又不是长门问驱逐舰作甚?我看看……有很多,你想要找哪位?”石淼的声音不急不慢。

 

“我看看……”纳尔逊抬头仔细看了一眼科罗拉多:“金发,胸大,气质优雅,美国口音。”

 

“有了,那是弗莱彻,老子还没整到,你明天把那头鲸鱼宰了我们就去救她。”石淼的口气似乎胜券在握。

 

“不用了,她现在在我床上。”纳尔逊笃定地说,同时看着面前的科罗拉多,展现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啥?在你床上?”石淼喷出了刚进嘴里的茶:“大七都喜欢干这档子事?”

 

石淼按着通讯面板,连连向通讯器那头询问,但嘈杂信号杂音却淹没了他的声音,以至于纳尔逊那头完全听不清。而石淼这边则很清晰地听见纳尔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是一个单向的通讯锁定。

 

而纳尔逊这边则是听到了一阵嘈杂的杂音,她等待一会无果后就把通讯面板翻了过去。“大概是这无线电又出故障了吧。”纳尔逊说道:“抱歉啊,美国的朋友。我还以为你是贾维斯呢,你真应该见见她,谁都会喜欢她的。呃……那个,要我放你下去吗?”纳尔逊向科罗拉多伸出了左手:“使你感到困惑,我再次感到抱歉。如果你是误入这里的话,想现在离开也可以。”

 

科罗拉多握住了纳尔逊的左手,回应道:“不必了,谢谢。方才擅自抓住你的手是我的不对,该是我道歉才对。”科罗拉多刚刚过激的反应也只是单纯对提督的,而她自己却对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英伦美人充满了好感,而她自己……实际上是被这纳尔逊这只左手吸引而走进英系的宿舍的。

 

“为什么你的手上都是疤痕呢?明明恢复行动之后,再泡一会就能消去疤痕的。”科罗拉多将纳尔逊的左手捧在手中细细把玩,而她本人不知不觉又从纳尔逊的腿部挪动到了她的小腹上。

 

“我不希望忘记疼痛的感觉,这时刻提醒我自己是个会感到疼楚的舰娘,而不是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对于还活着的人而言,这至关重要。很多时候,这都是区别我们和那些怪物的唯一标准。”纳尔逊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无比,她看着自己的左臂,细碎的伤疤映入眼帘,有新的,有旧的,但大多都是新的叠着旧的。她从大臂一路看向小臂,从那次西进的联合舰队看向了现在的夏威夷作战,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科罗拉多的脸上,对上了她疑惑的眼。

 

“啊……抱歉。我通常不会和驱逐舰说这么深刻的……”纳尔逊收起了低沉的声线,准备好好解释一番。

 

“我,不是驱逐舰。”科罗拉多皱了一下眉头。

 

“可你看着也不像海防舰啊?”纳尔逊显然没有摸清情况。

 

“你啊……”科罗拉多叹了口气,旋即正色说到:“我是可是来自美国的战列舰,科罗拉多级的命名舰科罗拉多,我可是个著名的大七,你呀,要对我多一些敬畏之心。”

 

“啊……原来你是大七之一……真是失敬,对不起……”纳尔逊的声音变得有些惊慌。

 

“是吧,怎么样,很厉害吧!”科罗拉多对纳尔逊的反应很满意,她在提督那里失去的某些东西,在这里重新找回来了。

 

“可是,我也是大七之一哦。”科罗拉多一惊,正好对上纳尔逊那笑意盈盈的脸:“不过呢,科罗拉多还真的没有见过呢。挺可爱的嘛~”

 

“你,你!”科罗拉多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再次涨红,但要她奚落面前同为大七的纳尔逊,她还是做不到。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在心中又把石淼骂了一遍。

 

而纳尔逊之前与科罗拉多的隔阂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划开,她突然对面前这位来自美国的舰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不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做些什么,那纳尔逊就不是纳尔逊了。她暗暗的调整了一下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展现的“口才模式”。

 

“峡谷,你下面都湿透了,要换套衣服吗?我这有新的。”看了一眼科罗拉多的衣服后,纳尔逊的绅士精神在此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谁!谁让你这么叫我啦!……不用了,泡在修复液里这样挺舒服的,我一会再回去换就行了,反正我的宿舍就在你的旁边……以后不准叫我峡谷。”科罗拉多把头扭向一边,心中却是有些快乐。与纳尔逊的交谈还算是轻松愉快的,这就是自己第一个外国朋友吗?

 

“好的峡谷,没问题峡谷,那峡谷要怎么证明自己是峡谷呢?”

 

“你……不相信我吗?”科罗拉多盯着面前这个近乎全裸的舰娘的脸,她的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

 

“不是余不相信你,”纳尔逊马上正色,她想起石淼那天晚上到英系宿舍进行的“精神建设”,虽然她在旁边逗贾维斯玩,但石淼说的话却一丝不差地进了她的耳。一开始纳尔逊还在怀疑石淼滔滔不绝的废话有什么用,想不到如今就能派上用场了。于是纳尔逊学着石淼那古板的声音说到:“余其实是相信你的,余只是想长长见识,毕竟余从未见过来自美国的佳人。”

 

“我真的是大七,没有开玩笑哦。”科罗拉多现在近乎把自己的全身都趴在纳尔逊身上,她趴在纳尔逊的胸口看向她,逼着纳尔逊把视线挪开,不敢与她对视。而科罗拉多那因生气而鼓起来的脸颊则让纳尔逊无法将视线从科罗拉多的脸上移开,纳尔逊此时已经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中。

 

“你想更加深入的了解我吗?”科罗拉多突然从纳尔逊的胸前坐了起来,身上开始散发出黄金般的光芒:“你想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谎言吗?”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纳尔逊连忙制止面前因赌气而无比认真的美人:“暂时就保持这样吧,不要再深入了,不然余的床顶不住,”纳尔逊见科罗拉多不再做进一步动作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在床上玩这么过火,被提督知道了怎么办啊。室内展开舰装是明令禁止的。”

 

科罗拉多像是信了纳尔逊的话,她又趴在了纳尔逊的身上,但脸却挪向了另一边:“我科罗拉多,真的不是驱逐舰。”她喃喃地说道,像是说给纳尔逊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在这时,科罗拉多无法抑制地想起了自己老家那些弗莱彻级,她不禁将纳尔逊抱得更紧了:“你们不能因为身高就乱下结论啊!不然,”科罗拉多突然起身,吓得纳尔逊也抬起了左手护在床沿,好随时能把她按回原处。可科罗拉多情绪却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无意识地锤击纳尔逊的肚子:“不然叫提督过来检测,请他马上检测我的舰种给你们看看啊!”

 

要遭!纳尔逊脑子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得做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然……纳尔逊感受着科罗拉多无意识的锤击,她的小腹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与科罗拉多较小的身材不同,这拳拳到肉的感觉,确确实实让纳尔逊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更将纳尔逊对科罗拉多大七的猜疑锤的七零八落。

 

“对了,你想不想看看余的射击钟?余射击钟还蛮大的,可以挂在你的舰装上!”纳尔逊在匆忙间看到了厌战床头那古色古香的报时钟,她便顺口说了一个科罗拉多可能会感兴趣的小玩意,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射击钟?这么过时的玩意不是早该被淘汰了……吗?”

 

“是这个样子的。余大英的射击钟和别处的射击钟是不同的,都是……”纳尔逊见起了成效,便也不再去过问科罗拉多的身材,转而开始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自己久经沙场的射击钟。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诓住科罗拉多,但真正讲起表盘的历史时,纳尔逊却很认真。她从表盘上的纹路开始讲,在跨越了数百年的历史后,又转到了表背的雄狮图案上;随后在提了几个相关的历史名人后,纳尔逊将历史从表背的图案移到了指针的浮雕中。当纳尔逊发现科罗拉多不仅听的认真,还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后,她对讲述历史这件事的热情又上涨了一个高度。

 

在科罗拉多提出问题的空隙,纳尔逊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解围的。她在脑中快速地把石淼的话过了一遍:“当你急需转移一件事的注意力时,就必须要用另一件事去转移,比如……”

 

……

 

“……比如今天时雨归港,然后她和我说‘我今天入渠用了两个桶,还把夕立打了一顿。’这个时候你就会去关注,为什么时雨会平白无敌地打夕立一顿,而忽略她入一次渠要用两个桶。”石淼看着眼前的金发美人,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陛……下?”皇家方舟向着厌战的方向微微倾身,传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而厌战则依旧保持着之前优雅的坐姿,目光平视着石淼,像一缕和煦的阳光。她伴随着石淼说话的语气起伏点着头,不时抿一口茶。然而就在某个点头的瞬间,厌战微微侧了一下头,仔细看也不过是点头的幅度大了一点点,充其量也就是一缕丝绸般顺滑的金发从耳旁划到面颊——只不过是一件平淡无奇的事罢了。

 

于是皇家方舟便很自然地从门口走到了厌战的身后,就像之前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做的事情一样。

 

在皇家方舟站定后不久,毫无征兆地,从海洋的方向传出了一声低沉的轰鸣。轰鸣声很清脆,声音洪亮,就像是夏日雨夜的一声惊雷。随后,连绵不绝的噼啪声便纷至沓来,噼啪声很小,就像是布料被风吹起,在衣架上拍动的声音一般。最后,便是一声高昂的嗡鸣,很快,不注意的话几乎会将它忽略。嗡鸣声并不刺耳,听在耳朵里就像水流过手心一般自然,似乎这声嗡鸣,只是为了提醒某件事情的结束,或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始。

 

石淼猛地伸出手去够办公桌上的一个像罗盘一样的物品,他将那个“罗盘”抓在手中,凑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随后他便抬起头,满脸写着迷惑:“你们,也都听到了?我觉得不是,上面没有波纹。”

 

厌战微微颔首:“Admiral,可以请您展示一下吗?”

 

“当然,陛下。”石淼将硅变指示器伸到了厌战的眼前,那上面是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并无丝毫变化。

 

“看起来,并不是呢。”厌战的语气略微放松了一些。

 

“嗯……如果又引爆的话,上面应该会显示波纹状的纹路才对。”石淼盯着硅变指示器,那上面是他特意摆好的太极阴阳鱼图案,黑色的是硅,白色的是二氧化硅。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石淼抬头看向皇家方舟:“方舟啊,你是不是动过我的东西了?”

 

“何出此言?”皇家方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眼神充满了迷惑。

 

“你看啊,”石淼将硅变指示器从厌战眼前挪到了皇家方舟的眼前,他用手指了指表盘,示意皇家方舟看:“这样被分成两部分像花瓣一样的东西,叫阴阳鱼。一开始,黑色阴阳鱼在左边,自然白色的就在右边。可是现在黑色的却在右边,白色的在左边。硅基炸弹的转化波会在上面形成条纹,但现在你看不到条纹的痕迹。如果不是硅基炸弹的影响,那么就只有……你了。”

 

“你是想说……我转了你的硅变指示器?为什么?我没有动机。”皇家方舟不解。

 

“刚才我和陛下就坐在这里没有动,你从办公桌那边走了过来,屋子里就我们三个人,”石淼又退回到办公桌后面,从一个隐蔽处抓出来一个像河狸一样的生物。这个生物五短身材,棕背白腹,看来十分忠厚老实:“总不是它做的吧?”

 

“说不定呢?”皇家方舟耸了耸肩。

 

“Admiral,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厌战突然打断石淼与皇家方舟的对话,她轻轻地说道:“如果硅变指示器没有显示纹路,除去没有引爆硅基炸弹外,也有可能是……”厌战斟酌了一下用词:“……波长的长度,已经覆盖了硅变指示器。而有如此波长的硅基炸弹,当量自然也……”

 

厌战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她静静地看着石淼,而石淼的脸色,则越发难看了起来。他自然知道厌战的话中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如果厌战的话属实,对镇守府而言,攻略会战海域的时间就要越发地紧缩了。而石淼,自然也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验证这一可怕的推论。

 

石淼将那个迷之生物从手中放下,那个生物落地后便飞快地跑远了。不一会,它又折返了回来,粗短的手上,赫然是一把小锤子。石淼接过了锤子,拍了拍它的头,随后将自己的办公桌推到一旁。

 

“希望不是真的吧。”石淼叹了口气,随后用力在自己脚下敲了一下。

 

在连续击打九下后,办公桌原来位置的木地板开始松动。石淼抓住木地板因敲击露出的边缘,用力往上扳动,不一会就露出了一口锅大小的缺口。皇家方舟探头看了看,因为午后光线昏暗的缘故,木地板下面隐约看出是空的,但再往下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石淼将巴掌大的硅变指示器移到缺口的上端,那是它原先在办公桌的位置;他半趴在地板上,将硅变指示器送了进去。此时厌战,皇家方舟与石淼都沉默地盯着那块缺口,同样也是盯着那一小片黑暗。

 

“克里斯,开下灯,谢谢。”石淼转头,对那个迷之生物喊道。

 

叫克里斯的生物很听话,它马上拉动了电灯的开关。顿时,本来有些昏暗的提督办公室,被日光灯照射的亮如白昼。由于LED灯需要半导体作为主要材料,而镇守府又常常遭受硅基炸弹的饱和式打击,所以很多镇守府都在使用日光灯,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石淼的镇守府。

 

在开灯的一瞬间,石淼长出了一口气。缺口下方的地上,平平整整地铺着一层硅,而这些黑色的硅中并无丝毫白色,硅变指示器平稳的放在上方,铬合金边框反射着灯光,像深夜中的一轮明月。

 

“陛下,很高兴是你错了。”石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突然,皇家方舟在自己脚边的地板上猛击了一下。她用指关节快速地敲击了一下木地板的两端,随后将翘起的木板扔到一边。

 

“方舟?你在做……”石淼的话到喉咙便停住了,他像凝固了一般立在原地,眼睛却是死死盯着皇家方舟掀开的部分。

 

“我倒是希望自己错了。”厌战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如果是这种当量的话,那我们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皇家方舟新掀开的地板下面,是一道近乎直线、泾渭分明、没有丝毫黑色,由纯粹二氧化硅组成的白边。

石淼的办公桌上面经常摆着一个硅变指示器,因为个人喜好与其他因素的影响,他将纯度极高的硅和二氧化硅摆成了太极阴阳鱼的样式。硅变指示器是用于检测硅基炸弹引爆后参数的指示器,因其是检测硅与二氧化硅互相转化的“转化波”,所以纯度越高就越灵敏。在深海的硅基炸弹引爆之后,硅与二氧化硅会互相转换,在不受其他介质或低纯度硅(如沙滩)的影响下,高纯度的硅或二氧化硅会首先转换,纯度、单位长度、时间和硅变频率的转换公式一般刻在指示器的背面,以便计算硅基炸弹引爆后的物理量。

 

4.周四 斥力

科罗拉多在只有自己一人的美系宿舍中照着镜子,镜中的她微微笑着,属于大七的自信挂在脸上,作为命名舰的骄傲神色也不遑多让。若是在刚抵达镇守府时,那么她姣好的面庞除去自信与骄傲便容不下任何其他东西了。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周四,在她这样一个王女的面庞上,却是又多了一丝丝本不应出现的娇羞。

 

据纳尔逊所言,大型会战期间的周四是没有英系茶会的,所以她才会挑在周四单独将科罗拉多约出来,至于约出来之后的目的……科罗拉多脑中适时地出现了那位英伦绅士的嗓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从周一到周四的这短短三天内,友谊就能进展的如此神速吗?若不是亲自经历过这段美好而甜蜜的感情,连科罗拉多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谁又知道,因纳尔逊认错人导致一段相遇的小插曲,居然会变成了她们友谊的起点呢?科罗拉多在走向英系宿舍的门口时,那颗稚嫩且纯洁,只属于少女的心脏,砰砰跳动着。

 

不过还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呢……科罗拉多有意识的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强迫自己脱离将去约会的娇羞。她开始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现在,她就在想:为什么最终海域都攻破了,可提督还是忙的像个拼命三郎呢?就像是……急切的达成某种目的一样。

 

起初,科罗拉多并没有注意大型会战为镇守府带来的一系列改变,直到这场大型会战与镇守府里的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先不说其他的舰娘,光是自己宿舍的那几位,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除去一开始来的那么几天有亲切的交流外,到周一作战开始时她们就像无视了科罗拉多一般,起的比科罗拉多要早,但等到科罗拉多睡着也不见她们回来。

 

也许是她们太累了吧。科罗拉多这么安慰自己,毕竟在提督下达作战终止的命令之前,整个镇守府的精神就要吊起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做出回应。可是科罗拉多自己也不属于那种能安安稳稳什么都不做的舰娘,于是她便走出了宿舍,一出门便看到了隔壁英系宿舍门口床边垂下来的手。

 

那只手,被午后的阳光精雕细琢,美得不可方物。

 

而现在,她又走到了英系宿舍的门口,门虚掩着,却不见那熟悉的手。兴许是纳尔逊伤好了,已经能下床活动了吧。科罗拉多这么想着,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将虚掩的门推开,脚还未迈进门中便已经发声:“纳……”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几个妖精,英系宿舍内空无一人。妖精在纳尔逊的床上忙碌,显然这是让门口没有锁死的原因。

 

科罗拉多很是疑惑,以纳尔逊的为人,她应该早早在宿舍内等待才对。可是现在却不见她的人,纳尔逊的桌子上很干净,也没看见留下的书信之类的物品。科罗拉多看着整洁的桌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她又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劲。

 

科罗拉多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她环绕四周,突然觉得有些冷。纳尔逊曾经和科罗拉多说过英系宿舍内的布局,这是和美系宿舍一样的大船四人寝,除去厌战、皇家方舟外,就只剩纳尔逊与一张还没有主人的空床。而现在,厌战与皇家方舟显然不在宿舍,但她们各自床头的水壶都在发出水沸腾的声音,只有纳尔逊的床头没有这种声音,就连桌子都一干二净。

 

“每个英国舰娘,上至战列舰下至驱逐舰,都会在自己的宿舍内准备一壶常热的水,以便泡茶……”科罗拉多想起纳尔逊曾经与自己畅谈过的内容,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段话,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聪慧如科罗拉多,她已经猜出了端倪,可她却又不想自己推理出的那不幸的端倪被证实。端倪很容易看出,之前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个桌子上。桌子不是整洁出了问题,是太过整洁了,就连平时里经常使用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的收纳到纸箱里。

 

简直就是床的主人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一样。

 

科罗拉多突然打了个寒颤,一股不好的预感顺着她的脊梁,爬上了她的后背。科罗拉多犹豫再三,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抓住了床头水壶的盖子,但她的手以肉眼察觉不到的幅度抖动着。

 

水壶是空的。

 

很不幸,科罗拉多看出的端倪被证实了。她突然很想联系纳尔逊,这种需求是何等的迫切,以至于她本就不安定的心神变得更为焦躁了起来。

 

“不好意思,”强忍内心的不安,科罗拉多将笑脸展现在妖精面前:“你们知道这床的主人在哪吗?……等等,你们在做些什么?”科罗拉多站定看了一会之后,突然意识到妖精们正在拆除床上的微渠。但令科罗拉多有些疑惑的是,那些妖精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就好像忽略了她这个舰娘一样。

“不要想太多,专注在手头的任务上。”背后突然传过来一个冷漠疲惫的声音。

 

等科罗拉多回过神来,她已经紧紧靠着一片墙壁,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是什么时候靠上去的。

 

“石淼?!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惊讶与恐惧的双重作用下,科罗拉多的声线有些许颤抖。

 

石淼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看科罗拉多面前的床,那是纳尔逊的床位:“昨天晚上……今天凌晨的事情很难说清楚,今天晚上让长门顶替旗舰。对。也把陆奥带上……衣阿华先撤下来……我明白,我明白。可是在科罗拉多到任前,镇守府就只有三……两位大七了……”

 

“只有两个大七?你这是什么意思?除去长门陆奥,不还有我吗?还有……还有纳尔逊啊!”科罗拉多发疯似的朝石淼问道,她姣好的脸庞上滚动着疑惑与惊惧,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不该发生这种事的,纳尔逊。”石淼摇着头,小声嘀咕着。他紧咬的嘴唇,渗出一抹血色。

 

“纳尔逊?为什么还和纳尔逊有关?你把她怎么样了?!还有,为什么无视我!?”科罗拉多感到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脑门,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前嫌了,她从紧靠着的墙上脱离,站在了石淼的背后,将宿舍门口挡住:“看着我!你看啊,世界的大七!我!”

 

而石淼却像是没听到科罗拉多的嘶吼一般,他猛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走廊,科罗拉多的余音还在走廊里来回碰撞,渐渐远去。

 

“不好意思,能请你再重复一遍吗?刚才好像有人在叫我……是,那头鲸鱼已经确认重伤了。周五务必把科罗拉多接回来,然后封港。英系那边我会处理好的。至于纳尔逊……”

 

“纳尔逊宣布阵亡,推迟一周发文。石淼,通讯结束。”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不理我也就算了,可纳尔逊!她……”科罗拉多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把头转向侧面,那是英系宿舍的阳台门位置。或许是因为某人的疏忽,本应关闭的阳台门半开着,这让科罗拉多得以窥见阳台的一角。在半开的阳台门后是一小片玫瑰花圃,花圃后是几张随意摆放的桌椅,桌椅后面则是低矮的篱笆,篱笆之后,是锈迹斑斑的铁轨。

 

科罗拉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越过石淼,因为身材娇小的缘故,她没有碰到阳台门便直接冲到了阳台上。即便科罗拉多与石淼有再多的不和,但至少有一件事是一样的,那就是舰娘与提督共同的宿命,当命运的齿轮转到合适的位置时,所有的齿都会咬合。科罗拉多和石淼一样,紧紧咬住了下嘴唇,因为力道过大,她的唇渗出了一抹血色。

 

可当科罗拉多冲到铁轨上时,她却猛地收住了脚,在背后黄金般的光芒也停住了,开始慢慢暗淡下去。

“没有了?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确实是感受到了……”科罗拉多站在玫瑰花圃前,借住并不算好的光线,看着那锈迹斑斑的铁轨。她顺着面前厚厚的铁锈往铁轨延伸的远方看去,锈迹也沿着铁轨慢慢减弱,最终在远方消失不见,而在科罗拉多看不到的远方,铁轨早已恢复成了她刚来镇守府时崭新的模样。

 

在疑惑、愤怒、恐惧的三重感情交织下,科罗拉多回到了石淼身边,她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石淼正在做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事实——石淼正在抬手把纳尔逊的名牌从床的侧面摘下来。科罗拉多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舰娘在镇守府着任时会分配一个床位,理论上这个床位是伴随终生的。而现在石淼将纳尔逊的名牌从床位上抹去,这就意味着……

 

“不!……这不是真的……石淼!……这不是真的……纳尔逊……”科罗拉多靠着墙滑坐了下去,紧绷放松再紧绷的心情,此刻是再也崩不住了。虽然科罗拉多的声线与平日里别无二致,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正不住地顺着脸颊滑下。

 

看着身旁通讯面板的绿灯熄灭后,石淼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直直向纳尔逊的床边走去。他越过了妖精拆卸后堆放的材料堆,越过了本应属于纳尔逊的热水壶,越过了满脸泪水的科罗拉多,最终在纳尔逊的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石淼看向窗外,宿舍内没有开灯,光线不是很好,阳台门是半开的,光线从门的缝隙中艰难地照进室内,像是为了给宿舍内的最后一人,带来最后一丝光亮,和最后一丝温暖。石淼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阳台对已经走出宿舍门口的妖精说道:“明天,把那个铁轨也拆了吧。”语气中,满是落寞和自责。

 

“石淼,石淼!你说纳尔逊是怎么回事?!而且那个烂铁轨,在我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在拆了吗?!”科罗拉多小声的逼问道:“纳尔逊不会死的!她是和我一样强大的大七!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而石淼则完全无视了科罗拉多,他坐在纳尔逊的桌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妖精此时已经完成了工作,石淼的头上空出了一片床板大小的区域。今天的天气是多云,午后的阳光艰难的冲破云层,惨淡地撒向镇守府的各个角落。石淼就那么静静坐着,暗淡的光线透过窗户流泻在他的头顶,他就像一个失败的雕塑品,被失败的光线照着,投出一片失败的影。而他要独自享用失败的苦果,这是一个咽下就无法吐出的苦果,就像现在刺破云层的闪电与将下的雨不可逆一般,和不可逆的时间一样,生命,也是不可逆的。

 

“你必须告诉我!”科罗拉多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愤怒与求知心理打败了恐惧,她伸手抓向石淼的肩膀:“这!到底是……”

 

科罗拉多抓了个空。

 

“怎么回事……”科罗拉多瞪大了眼:“我的手……”

 

科罗拉多保持着向前伸的手,手中还是抓握的姿势,可她看到自己的手穿过了石淼的肩膀,而且正在变得半透明。

 

“不,不!”科罗拉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全身都慢慢变得透明,她无助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惜都无济于事。她就像将沉入海底的舰娘,务必渴望能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以便重回海面上的那片光明。可当她胡乱挥舞的手碰到石淼时,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瞬间把她弹开,力量之大,甚至让科罗拉多有些许窒息感。可当她被弹出里石淼有三米远时,力量又奇迹般的消失了,她就这样保持着被弹开的姿势,悬浮在空中。

 

从希望的顶端坠入颟顸的渊薮,这其中需要的并不是某一个强大的打击,而是许许多多细微又连续的小挫折。在科罗拉多尝试五次触碰石淼失败后,她便在原先属于纳尔逊的床下蜷缩了起来,将头埋在膝盖中,不发一言。直到石淼起身离开,她也不知道。

 

石淼常对镇守府的舰娘说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越是缺什么,就越会在某些方面强势。在排除大部分软弱的人不会将自己的弱点展示而是将自己强大的部分加以夸耀后,余下的,便是将自己的弱点全副武装起来,直面人生的少部分人。

 

科罗拉多的过往,我们是无以得知的。可面对过往,也只有科罗拉多自己清楚,那是怎么样一段苦涩的青春。事情的转机大抵就是在当上大七时,苦难的荆棘之路便走到了重点。可当科罗拉多站在顶端回望过去时,她猛然发现,原来自己除去仅见过一面姐妹以外,竞一个连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许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孤独地活着。

 

在面对深海栖舰时,她是孤身一人;被那头鲸鱼从海面下方一跃而起将她吞入腹内的她,也是孤身一人。

 

直到她,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只伤痕累累的左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出来。那只手上,许多细碎的伤疤映入了科罗拉多的眼帘。伤疤有新的,有旧的,但大多都是新的叠着旧的,甚至在手温柔地抹开她脸上的污渍时,她能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进嘴角。

 

铁锈味很浓,是血。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从未见过光明。

 

“以后科罗拉多,就要这样孤独的活下去了吗……”科罗拉多将已经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缩的更紧了,本来身材就娇小的她,显得更小了。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抽噎声从蜷缩成一团的科罗拉多身上传出,在漆黑一片的宿舍内回荡着,仿佛一个还在留恋世界的幽灵在徘徊。

 

“你相信……引力吗?”

 

“你认为来到我的镇守府,是有意义的吗?”

 

“这声音是……什么?”科罗拉多停止了抽噎,她机械般地抬起头,无神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如果没有意义,那么你是因为什么来救我的呢?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就证明我们命运中注定会相遇。”一位来自英国的金发美女,正站在一片狼藉的海面上,朝着石淼说道。

 

“这是……”科罗拉多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无神的眼睛瞬间充满了神采:“纳……纳尔逊……!”科罗拉多不顾一切地向那位美丽又强大的英伦绅士冲去,可她只是踏出了两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悬浮在空中,别说接近,就连移动都很困难。她只能看着纳尔逊与石淼对话,无论怎样哭喊,前面二人都不曾做出其他反应。

 

这难道是……纳尔逊与提督的第一次见面吗?科罗拉多曾听纳尔逊描述过那个宿命般的夜晚,深海栖舰的尸体在周围浮浮沉沉,天空乌云密布,下着小雨;风不是很急,所以战场的硝烟味很浓。

 

“不是很好的环境对吧?可是余遇到了很好的人。余很庆幸能来到这个镇守府,不然也不会遇到贾维斯厌战和方舟,当然还有你。”纳尔逊悦耳的声音在科罗拉多的脑中回荡着,这是昨天她与纳尔逊茶会谈到的内容,在这之后,她便邀请科罗拉多来参与周四的“私人茶会”。

 

“其他英国舰娘,周四都是不开茶会的……”科罗拉多想起纳尔逊的笑脸,突然又有一点想哭。不过,面前发生的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科罗拉多眼睁睁地看着纳尔逊将襟前的红玫瑰解了下来,旋即丢进海中。那朵布制的玫瑰轻盈地在海面上点出一圈涟漪,飘飘荡荡,浮到了石淼旁边。面对石淼展开的一个困惑的笑容,纳尔逊也在嘴边勾起一道弧度。她指着漂到石淼面前的布制红玫瑰说道:

 

“红玫点沦漪,雨密风急,何时云散市尘离?”

 

科罗拉多听在心里,她暗自将纳尔逊那段拗口的古英文顺了一遍,但还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古语在舰娘间鲜有使用,这些拗口隐晦又难懂的语言只有少数舰娘能掌握。对她们而言,这些古语才是真正用于交流的语言,但为了交流方便,她们也自学了现代的语法,而古文则变成她们这些“老家伙”之间才有的独特语言了。

 

这时,科罗拉多想起纳尔逊在与自己聊天的时候,是从未用过古语的。

 

而反观石淼,他则是不疾不徐地捞起那朵布玫瑰,将其递还给纳尔逊。他胸有成竹的开口,用与纳尔逊一样的语言,轻声说道:

 

“失计不失期,空响羌笛,沾巾血汗泪融泥。”

 

“夜尽寒销晴可待,韧柳独枝。”科罗拉多看到纳尔逊的眼睛好像是突然亮起来一般,她像是不过瘾一般,又补了一句。

 

“敢令怒涛徒饮恨,无畏身迟。”

 

科罗拉多看的出来,纳尔逊高兴的像个孩子。

就在这时,科罗拉多之前感受到的拉扯力再次出现,周围时间流逝的飞快。她看到太阳从天边一跃而起,看到来回传递大捷消息的妖精在高兴的蹦蹦跳跳,看到一脸疲态的石淼在镜子前面强迫自己露出笑脸,甚至看到了……自己。

 

这是……周五!是自己第一次来镇守府报道的周五!

 

那是科罗拉多第一次与石淼相遇。在她印象中,除去拉了自己一把的手,就只是一个着装十分隆重的提督将自己扛了起来,随后便是镇守府陌生的天花板,与正式和提督接触时的窘迫。

 

“他,实际上承载着纳尔逊的荣耀,而活着吗……”科罗拉多紧紧咬着下嘴唇:“而我却……”

 

科罗拉多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时,却是到了那个熟悉的路上。远处的夕阳,脚旁的铁轨,等候多时的陆奥,和正在把她举起来的石淼。

 

“你相信……引力吗?”

 

“你认为来到我的镇守府,其实是有意义的吗?”

 

科罗拉多迟疑地伸出了手,她慢慢地接近石淼,之前那股诡异的斥力早已消失,就连时间流逝都停止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她做出这最后的决定。她有强烈的预感,只要自己伸手抓住石淼的肩膀,那么一切都将回归到自己初任时的那个周五,她完全有自信去阻拦纳尔逊的出击,她可以将把纳尔逊拉向死亡的引力斩断!

 

科罗拉多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以观察者视角漂浮于空中的她,第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心感。她缓缓从地上,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半空中展开了蜷缩的身子,一点点站了起来。她每起来那么一分,身体的透明都会减少一分。自信与从容;骄傲与自负;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信念感,都在一分分地回到她的体内。待到她完全站起来后,那个Big seven之一的科罗拉多,回来了。

 

“我相信,”科罗拉多一字一顿的说道。

 

“如果没有意义,那么你是因为什么来救我的呢?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就证明我们命运中注定会相遇。不仅仅是提督,还有其他舰娘,衣阿华,萨拉托加,无畏……还有,纳尔逊。帕尔马姆·奎奥·弗拉蒂:让他承担应得的惩罚吧(Palmam qui meruit ferat: Let him bear the palm who has deserved it)。”

 

血红的残阳正慢慢浸入海平线,晚霞均匀地撒在天地之间。这是2019年6月21日的一个平淡无奇的周五,和其他无数个周五一样,这天将很快过去,湮灭在或有或没有纪念意义的周五中,最终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可历史的尘埃,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周五,开了一个不怎么平淡无奇的小缝。

 

远处的夕阳慢慢沉入海底,石淼将科罗拉多交到陆奥怀中,随后回头向镇守府行政楼走去。在他回头的瞬间,他的背后传出了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巨响,声音清脆且洪亮,就像是夏日雨夜的一声惊雷。随后,连绵不绝的噼啪声便纷至沓来,噼啪声很小,就像是布料被风吹起,在衣架上拍动的声音一般。最后,便是一声高昂的嗡鸣,很快,不注意的话几乎会将它忽略。嗡鸣声并不刺耳,听在耳朵里就像水流过手心一般自然,似乎这声嗡鸣,只是为了提醒某件事情的结束,或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始。

 

在海岸边的这一声响,像是镇守府缺失已久的某一下心跳。

 

硅变指示器的优点有两个,第一就是它很灵敏,第二就是它不会出错。灵敏来源于纯度,不会出错则来源于构成的简单。简单可靠又灵敏便捷,这就是它,这就是只有高纯度硅和高纯度二氧化硅的硅变指示器。在石淼漫长的提督生涯中,他印象中的硅变指示器只坏了这么一次,当年是2019年6月21日,周五,夏至。他的硅变指示器并没有像平常硅变那样变成弯曲的弧,而是一环套一环的同心圆。石淼深知这意味着什么,而他是不可能踩到一个硅基炸弹又将起引爆的。是的,硅变是以他为中心向外放射开的,至少硅变指示器上的同心圆是这样表达的。不过石淼却没当一回事,他只当是外壳破损,内部的硅氧化变成了二氧化硅。从此以后,石淼就定制了一个太极阴阳鱼图案的硅变指示器。黑色的阴阳鱼是硅,白色的阴阳鱼是二氧化硅。

5.周四 2019年6月20日 救赎

质量越大,在保持一定相对距离的情况下,产生的万有引力就越大。

 

那么引力的作用是什么呢?

 

假设有这么一张膜,在这个膜上放一个球,膜便会以这个球为中心开始往下陷。如果这个球的体积与质量都足够大,那么在这个大球旁边再放置若干个小球,小球便会围绕着大球运动。如果这个膜是时空,那么天体运动便是膜上的球。

 

“如果这个膜是海面,那么那个大球就是太平洋深海栖姬,而余,及你们,就是那几个小球。”纳尔逊注视着那个在海面上开出的巨大深坑,对后方的其他舰娘说道。

 

“现在只要等到凌晨,提督下指令之后,我们再去把那只鲸鱼打一顿。”纳尔逊对身材高挑的二队旗舰加里波第说道。后者没有讲话,只是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加里波第。”纳尔逊犹豫了一下,向身旁那位意大利轻巡招了一下手,示意她靠近自己。

 

纳尔逊在加里波第靠近之后,一把勾住了她的肩:“嘿,加里波第,你应该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最后了吧。”

 

 

加里波第楞了一下,她并没有甩开纳尔逊的手,而是也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并不输给纳尔逊一样——即使她只是个轻巡洋舰。在勉勉强强勾住了纳尔逊的肩膀之后,她几乎是头碰头地和纳尔逊说道:“如果你指的是在最后的时刻杀了那头鲸鱼,那么这的确就是最后的最后了。”

 

“好姑娘,”纳尔逊嘴角咧开一丝笑容,她拍了拍加里波第的肩头:“所以余更应该全力以赴了。听好,在过去几次作战中,我们都把对面的战斗力摸清了,对吧?那么你觉得……这次的胜算,有几分?”

 

“如果,”加里波第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在几道薄云的上方,是朦朦胧胧的月:“那个坑的鲸鱼,是月亮;那我们,就是萤火。而你……应该是星星吧。如果大姐在这里,那她应该也是星星。”加里波第挽起了袖子,她腕上是一只夜光表,荧光的指针正缓慢有力地旋转着。

 

“恒星乎?余甚强……”纳尔逊松开了加里波第,自言自语道。

 

“我可对那头鲸鱼没什么信心。毕竟星星的光亮是比不过月亮的。”

 

“那你觉得,太阳和月亮比,哪个更亮呢?”

 

“当然是……太阳啊?”加里波第对纳尔逊的问题有些疑惑,这显然是常识性问题了。

 

“你说的这些星星啊,”纳尔逊指了指天:“每一个可都是恒星啊。它们每一个都是太阳,有的比太阳弱那么几分,但更多的是亮于太阳好几倍的星呢。正是有了这些看似细微的力量存在,夜空才不会被黑暗完全吞噬啊。”

 

“那么你的意思是,黑暗的力量还是要比光明要多吗?”加里波第抬头看着夜空,有月亮的晚上星星很少,她只能依稀看见几颗特别明亮的星。不知为何,加里波第想起了那头巨大无比的鲸鱼:“根本就……不成比例嘛。”

 

“可外表简单的事物能展现出的能量,并不向外表一样简单啊。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加里波第,有重巡实力的轻巡?”纳尔逊突然想起了那位将大七的荣耀日日夜夜挂在嘴边的金发美人,纳尔逊深知这只是为了不让他人轻看她娇小的外表设下的幌子,在并不熟练的交际技巧后,是一颗美好纯洁的心灵。

 

“嗯。不过大姐在的话我会更强哦?”加里波第一扫之前有些颓废的状态,气势开始高涨了起来。

 

“姑娘,知道今年是什么日子吗?”纳尔逊伸手摸向胸口一个熟悉的位置,不过她却摸了个空。

 

“忘了,射击钟送给她了……”纳尔逊把射击钟改成了一个正常计时的时钟,她已经和科罗拉多说过这点了。

 

于是纳尔逊抬手看了一下表,时间是夜间十一点整,总攻将会在第二天开始的时候开始,也就是零点。届时将会有石淼的支援,而支援的方式及支援本身都是保密的,除去几个参与建造的妖精以外,那个“种子”的真面目,也就只有提督一个人知道了。

 

“嗯……”纳尔逊看了一眼等她回复的科罗拉多:“今年是人类登月50周年。我知道,人类干这档子事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我还是要说,现在我们做的事,不比50年前他们做的事情要容易。”

 

“知道吗?发射登月的火箭需要很多巧合。除去月球运行到近地点啦,太阳与月球的角度啦,还有赤道位置的选择啦,和……为什么要去月球啦。”

 

“所以,我们现在就相当于在登月?我当然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因为要……救援友军。那么你所说的这些困难,又相当于什么呢?”加里波第显然是习惯了纳尔逊的奇妙比喻。她发现只要接受了纳尔逊的比喻,又用她的比喻去理解的话,一切看起来很难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当年人类可以等到月球运行到近地点,太阳与月球的角度又不会让宇航员受过多的辐射,在赤道早早建好的发射基地可以利用地球自转把火箭甩出去节省燃料……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在打太平洋栖姬之前我们还要面对许多阻拦,栖姬的所在地里镇守府极远,路上又都是空袭……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而我们又没有准备,这和准备充足的登月计划完全反过来。但只有一点是和50年前相同的——在合适的机会到来时,我们和他们一样没有时间。但也只能一次次的尝试,即使是一次次的失败。但总得有人去试的,就算试过不一定成功,但不试就一定不会成功。”

 

“听起来有些惨。”加里波第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呢,”纳尔逊向加里波第眨眨眼:“如果成功了,提督会说‘因为你们的成就,使星海也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即使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星海,而是真正的海洋。”

 

“那……失败了呢?”加里波第小心翼翼的问道。

 

“看看身后。”纳尔逊对后方比了比,即使后方也是和前方一样望不到尽头的海洋:“在漆黑的海洋后方,是陆地。在那里,几十亿人类和数不清的生命繁衍生息,人们每天迎接生命的出生、相爱、死亡。不是所有生物都认可我们的行为,但余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能让世界变的更好。所以呢……余没有失败的理由。”

 

纳尔逊吸了一口了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血腥味。她一直很讨厌这种味道,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纳尔逊实际上是一个不会去挖根刨底的舰娘,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不会去过问,自然也不会感兴趣。当被提督问及是否知道攻略这片海域之后救出的是谁时,她只是摆摆手:“我连宇宙的尽头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对她而言,去猜测结果这件事并不重要,而怎样获得结果,才是她需要关心的。

 

就像登月过程的本身,也是一段浪漫史诗一样。

 

即便这条路走得艰难困苦,即便这条路遍布荆棘,只要还有“纳尔逊之触”,就没什么好怕的。

 

纳尔逊将右手的点点光芒按灭,和联合舰队的其他舰娘一样,沉默的站在黑暗中。远处的巨坑里,传来低沉的一声鲸鱼的咆哮。

 

-

 

“好了,这是最后一波了。”石淼在海边站定,他面前的是岩川最大的陆基航空队的机场,而他后面是一条临时搭建的铁轨。铁轨顺山势而下,一路蜿蜒进石淼所在的银河机库中。

 

“测试,测试。”石淼用无线电呼叫着海平面那头的纳尔逊,他等待了一会,海平面那头只传来了嘈杂的信号杂音。

 

“憨批,你以为这么远有舰娘能听到你讲话吗?”石淼背后是一个冷漠到极致的声音。若是将冷漠从声线中挑出,那么就不难发现这层习惯性的冷漠下,有着无穷无尽的愤怒。

 

石淼斜睨了一眼声音的主人,刚好对上了一双愤怒的蓝瞳,与扭曲到极致的表情。

 

“总攻准备,‘种子’已经破土。”石淼对着海平面的那头又重复了一遍消息,即便他知道,海平面那边不一定听得到。

 

“种子?你到还是真起了个好名字呢,哼哈哈哈哈!”

 

石淼并没有理会这病态的笑声,他和几个妖精一起,在银河的弹仓旁边忙碌着。在得到妖精肯定的答复之后,他走到声音的主人五米前,站定。而刚刚那病态的笑声突然就停止了,声音的主人则是一脸挑衅地笑着,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全副武装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一会会被挂在银河的弹仓上,扔向那头该死的鲸鱼?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从一开始我就这么说过。大本营那些家伙应该也这么和你说过,而现在你马上就要被挂上弹仓这么做。”石淼低头看着这个没有下半身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成功激起他人的愤怒:“等你回归深海,你再好好想想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吧。哦对了,说不定你还能在天上和那头鲸鱼抱头痛哭,啊,对不起我忘了,你是要下地狱的。而在下地狱之前,你就好好享受一下最后能说话的时间吧,轻巡栖鬼。”

 

石淼说完后满意的往后一仰,他本想做出一些其他的动作,不过身上的防化服限制了他的行动。他看着妖精操控的机械臂把弹仓上外挂的特殊装置卡在了已经被固定在弹头中的轻巡栖鬼背后。

 

“测试,”石淼又拿起了无线电:“测试,‘种子’准备进行‘发芽’,所有陆航准备……”

 

“喂,男人,我有话要说!”轻巡栖鬼的声音从石淼的背后传来,她的叫声很刺耳,几乎让石淼听不清陆航飞行员的回应。

 

“啥子哦?”石淼强忍想要揍她一顿的心情,打算随便应付一下这个难缠的女人……鬼。

 

石淼的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一声高声调的尖笑。其声调与分贝之高,足以打断石淼的无线电通讯,与石淼最后仅存的耐心。

 

石淼将无线电往旁边一扔,回头大声吼道:“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被泡在水银里整整一个星期,我就不能……清清嗓子吗?”轻巡栖鬼说着,突然往地上啐了一口,石淼眼角看见有亮光开始在地上闪烁。

 

在暗骂了一声该死之后,石淼戴上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防毒面具,同时拿过一袋硫磺粉,倒在了周围一片地上。

 

“你这个疯子,居然把水银喝下去了?”石淼的声音在透过过滤网之后有些失真。

 

“那你们一开始……就不要把我整个泡在水银里面啊?”

 

“我还以为,昨天水银减少是泄露,”石淼想起昨天的凌晨在英系宿舍门口的停顿:“原来是被你喝了?不过重新补充水银之后车就变得异常难推,果然是变重了吗……”

 

“你肯定是处于某种目的才把水银喝掉的,老实交待。”石淼在防毒面具后的眉头深深皱起,毕竟莫名其妙少掉的那部分水银是他自己花钱买的。一想到大本营那帮人带着明码标价的水银出现在自己旁边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连硫磺粉也是他们卖给自己的,是卖!石淼咬牙切齿:明显是他们知道有可能会漏汞还是其他什么因素会导致水银的减少,才带有备份的,结果这些备份还不免费?

 

“对,我就想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毕竟汞蒸气对你而言是剧毒的,哈哈哈。”也许是轻巡栖鬼笑的幅度过大,又有一道水银顺着她的嘴角滑下,像一串断线的银链。

 

石淼见状后退了一步,即使他已经穿上了防化服,但对于汞蒸气的恐惧还是驱使他远离了轻巡栖鬼。他将手里半袋剩余的硫磺粉丢在轻巡栖鬼脸上,腾起的烟雾上升了有半米多高。

 

在烟雾中的轻巡栖鬼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也不再发出奇怪的笑声。她突然就这么终止了话题,如果没有脸上这片硫磺粉,安静的她很难让人联想到之前那火药味十足的挑衅行为。轻巡栖鬼就像放到一半就突然停止的歌,没有了下文。她就这么安静的被挂在银河的弹仓上,除去脸上依旧戏谑的笑容外,她也没有任何其他像是有威胁的地方。

 

“哼,憨批。”石淼愤愤地转过头,扭开了消防用的水阀。被轻巡栖鬼这么一搅合,这个陆航仓库肯定是废了,至少暂时用不了了。机库通风效果很好,但化学残留物的处理……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想起昨天夜里跑去买硫磺粉的时候那两个军部人员职业性的微笑,想必他们是算到了自己会搞砸?处理这块地方估计又得花钱……

 

石淼指示几个妖精把这一片区域圈起来——反正人类解决不了的事情交给妖精总没错。而他继续用无线电指引陆航队员将要去的地点,毕竟时间不等人,在零点之前,这一波携带着“种子”的陆航将会在太平洋栖姬的身上开始“播种”,再配合纳尔逊的攻击……石淼颔首,他已经想象出了那头鲸鱼被犁过一遍的样子。

 

“哼,憨批。”轻巡栖鬼自觉她的行为就像机器一般精确而准时。刚刚拖延的时间也在她的计算之中。水银?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属于鬼级的她哪有可能会被老老实实的押运过来?水银对她而言,不过就是运送瓷器时在箱子里填充的茶叶罢了:人类自己能解决问题的话,还要舰娘干嘛?

 

轻巡栖鬼实际上早就明白石淼的计划。至于为什么会被抓又被刻意送到岩川,完全是人类大本营那边的某个高层有意为之,而这个作战计划,也是高层提供给石淼的。而对于高层所谓的秘密武器——也就是自己——他石淼又能起多大疑心呢?如果不用这个武器,石淼他肯定会被扣上亲深海的高帽子,而随意在其他海域中使用这个武器,就会再加一顶“战术失误”的帽子。而有了这些借口,石淼不被边缘化是不可能的,这就达到了那位高层的目的。所以自己,也就是石淼口中的‘种子’,必须要在最终决战的时刻使用,可这个愚钝的人类,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一颗‘寄生种子’呢?

 

轻巡栖鬼无声地笑着,笑的肆无忌惮。

 

而将她挂起来的弹仓支架,则不被察觉的松动了一下。

 

-

 

“已经零点了。”纳尔逊将夜光表收到袖口中,看向了加里波第。后者也将自己的表用手套盖住,双方互相点了一下头。

 

纳尔逊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在一片浓雾的缝隙中,她看到了正上方厚厚的云层裂开了一条小缝,月光从缝隙中倾泻而出,将海面上的那个巨坑分成了两半。陆航的轰鸣隐约从上方传来,听上去那么不真实,却又如同约定见面的老友一般准时。陆航投弹的声音也同样轻微,航弹撕裂空气下坠的破空声,如同来自月亮的梦呓。

 

“余希望各舰恪尽职守,尽其本分。第二次夏威夷救援作战终战,第六次行动开始,前进!”

 

-

 

与此同时,纳尔逊后上方的银河编队最末尾的一架,狂娟的笑声淹没在发动机的巨大噪音中。

 

“那么石淼,你知不知道是你亲手害了她,害了她们所有人?”轻巡栖鬼的自言自语也同样高声,她被挂在弹仓外,身体摇动的如同秋末的一片残叶。不过深海栖舰特殊的身体构造却能让她在高空中不受寒冷的侵袭,就算让她冲着发动机尾部讲话也能很流利。更何况轻巡栖鬼本身是个话痨呢?她从呛声石淼之后便默不作声到现在,可算把她憋坏了。

“可怜的人,他不知道就连这片海域的空气都有腐蚀效果,虽然腐蚀不了飞机受妖精材料保护的蒙版,但却可以腐蚀掉落的航弹啊!所以你以为,为什么你的精锐陆航就算全部跳海,也没有任何伤害?”轻巡栖鬼朝前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她的幻想中,面前应该有个人——无论是谁——在听她讲伟大的战略构思。

 

“那么,这种腐蚀效果,对我,嗯谢谢,谢谢。对我又有什么影响呢?现在提问?”轻巡栖鬼卖关子一般停顿了一下,她在等一个不会被回答的答案。除去飞机起飞后就没有停歇过的风声外,能够回答她的便只有弹仓外挂支架一小部分的断裂声。

 

“嗯,你很聪明。对,对,谢谢,我也知道自己很聪明。”轻巡栖鬼看着头顶开始断裂的支架,满意的笑道。就即将到来的结果而言,她这次的战略部署不可谓不精妙。通过腐蚀让支架提前断裂,那么自己降落的地点不再是太平洋栖姬的头顶,而是石淼的精锐部队——以纳尔逊为首的联合舰队——的头顶。

 

这个战略唯一真实的地方,就是她轻巡栖鬼掉落产生的能量,是真的能重创太平洋栖姬的。这个结果被人类反复推算,结果被证可行。不然那位高层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将她轻巡栖鬼运到岩川,在今天进行试验。这些,轻巡栖鬼不在意。她只在意30秒后自己将要掉落在石淼的联合舰队上方,如果时间掐的刚刚好的话……

 

“呸。”轻巡栖鬼又朝旁边的空中啐了一口,事实上,从她离开石淼的视线开始就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她是在把之前吸入口中的水银吐出去。水银并不浸润深海栖舰的身体,在轻巡栖鬼嘴里,这些水银和石头差不多。被吐出的那一小部分水银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重力和惯性的双重影响下往海面坠去,光滑的表面反射出还在云层缝隙中惨淡的月光。轻巡栖鬼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昨天凌晨要吸那么一口水银,如果只是为了看石淼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是不会做出这种像吃了口肉后牙缝被填满一般难受无比的事情的。

 

在基本清理干净口中的水银后,轻巡栖鬼又不自觉的笑了,实际上,她那变态的笑颜就没有停止过。长时间维持这种程度的兴奋,已经让她的股间有些湿润了。不过她还是不知疲惫地挥舞着手:“如果时间掐的刚刚好的话,我就能落在联合舰队之间,在她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全歼二队,而最后的旗舰……就会被那头鲸鱼……吃掉吧?好了好了,掌声先停一下,我知道,我知道!鬼级是不能和姬级的那些巨兽直接接触的,嗯,大家都知道会死,你就不要抖机灵了!”轻巡栖鬼朝着前面一团漆黑的空气笑骂道。在她的想象中,面前那几个都是聪明的后辈。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一个好计划呢。”一个声音幽幽在轻巡栖鬼的耳旁响起,这让她马上打了一个寒颤,而她脸上维持的笑容则变成了惊慌。轻巡栖鬼回头,在她身边鬼魅般地出现了一个舰娘,身高与失去下半身的她差不多高:“让我猜猜……你是想下去先打联合舰队的夜战队,让纳尔逊她为了保护二队的其他人而放弃‘纳尔逊之触’吗?攻其不备,这可真是……卑鄙。”最后两字,科罗拉多几乎是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你可能不知道,她最终都是带着荣耀死去的。”科罗拉多冷冷地说:“而你们呢?你们只为一味的入侵,就为了满足你们那点可笑的进食计划?从你们来到地球上后,整个世界都没有安宁过。”

 

“小妹妹,”轻巡栖鬼在最初的惊慌过后马上又恢复了自信——就算作战计划被看破了又如何?一个驱逐舰是打不过自己的!在这种实力自信的加持下,轻巡栖鬼又恢复了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懂哦。宇宙说到底也就这么大,而物质就那么一点点,所有的文明都要生存和扩张,”轻巡栖鬼将脸凑向了科罗拉多:“不去杀,不去抢,那些东西,你变出来给我吗?在这种问题面前,你所谓的荣耀,”轻巡栖鬼将手指弯曲成一个小小的圈:“根本不值一提!哈哈哈哈哈!好了,快放我下去,驱逐舰,”轻巡栖鬼不耐烦的说道:“你往好处想,如果下面那队垃圾的旗舰——是叫纳尔逊吧?当纳尔逊她死了,你不就多出一份养分,供自己生存吗?这~样,也算是荣耀的死去吧?”轻巡栖鬼的嘴角,裂开了一道弯曲到极致,诡异的弧度。

 

“我,不是驱逐舰。”科罗拉多不带有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传进轻巡栖鬼的耳朵里。

 

而轻巡栖鬼显然没有把这话听到脑中,她只是摇头晃脑地对科罗拉多吐舌头:“就算我这么叫又如何呢?以驱逐舰的力量,甚至是你们轻巡的力量都无法制衡我的!小妹妹,没人能阻止死亡。你就看着自己的战友,在你面前死去,而你只能在陆航上面哭鼻——”

 

“你,不配教我什么是荣耀!”科罗拉多伸手卡住了轻巡栖鬼的脖子,这让后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配……说出纳尔逊的名字。”轻巡栖鬼在科罗拉多手中疯狂挣扎着,她的脸涨的通蓝,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脑部了。

 

“之前你说,”科罗拉多将轻巡栖鬼从连接器的卡扣上缓缓提了起来,手臂收回,将她整个鬼按在自己的胸前:“你说,驱逐舰的力量无法伤你分毫,同等级的轻巡也束手无策。那我们现在直接跳过重巡,进入到战列舰环节,如何?”轻巡栖鬼显然是听懂了这句耳语,她在科罗拉多的钳制下疯狂地挣扎着。

 

“那么现在就让你看看,”科罗拉多用左手将提着的轻巡栖鬼缓缓推出自己的怀抱,同时右手握拳,置于身后:“什么是BIG 7真正的力量。”

 

……

 

人类,舰娘,深海栖舰,和其他有思想的生物,最终都会不可避免的面对一个结局。

 

死亡。

 

有的人认为,死亡是生命正常的一部分,就像苹果熟了会掉在地上一样简单。

 

也有的人认为,死亡是不可接受的事实,是最终化为虚无的零,而自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的。

 

于是许多年来,那些不渴望死亡的人努力抓住枝头,不让自己从苹果树上落下。这就造成苹果树有的枝干已经枯萎,但还有苹果挂于梢,也有的苹果尝试脱离枝头而往上飞,但更多的是落在了地上。

在尝试不落地失败之后,一些有思想的苹果开始思考,开始去寻找脱离那一瞬间的感觉,以便让自己和其他苹果做好准备——至少知道在死亡那一瞬间会发生什么事。

 

而对于轻巡栖鬼来说,死亡就和她出生那天一样,没有知觉,视线混乱,充满绝望。

 

轻巡栖鬼和其他许许多多的深海栖舰一样,出生在北冰洋。

 

因为战争的持续,地球两极上方的臭氧破洞越来越大,这就让更多太阳风带来的高能带电粒子流刺入大气层,使高层大气分子电离,在平流层上方显出一道又一道炫目的光带。这些光带是如此的璀璨夺目,带状、弧状、幕状、放射状接连出现,五颜六色的极光沉默地移动着,在臭氧空洞的上方移出一个个炫目的影。那片影是如此的巨大与缥缈,足以让刚出生轻巡栖鬼几近窒息。

 

这些如同丝绸一般舞动的流,人们称之为极光。

 

但也正是因为臭氧破洞,太阳风带来的紫外线也肆无忌惮地照射在还处于极昼的北冰洋上。虽然尚不明白深海栖舰的生育原理,但至少可以肯定它们在海面下的幼年期和人类一样脆弱不堪。

 

所以,当极光无声的奏鸣曲在北冰洋上方响起,轻巡栖鬼从海面上浮现,看见太阳赐予自己的第一份礼物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双腿的。

 

……

 

如同烤热的餐刀切进黄油,抑或是用手划开一片浮萍。

 

“没……用的,”胸口穿了一个大洞的轻巡栖鬼咳出了几道血沫:“就算……你杀了我,下面的联合舰队……也绝不可能……破了……太平洋栖姬……的防御……”

 

“是啊。”科罗拉多保持着穿胸拳的姿势,轻巡栖鬼沿着她的小臂滑到了她的臂弯:“但你之前提到了,自己从来都不会碰栖姬的巨兽,对吧?”

 

“不……你不能……把我扔下去,”轻巡栖鬼展开了她生命中最后一次张狂的笑:“在……我落地……之前,我就……已经……腐蚀干净……了……”

 

“如果,今天晚上过去后,太阳再也没有升起,会怎么样?”科罗拉多紧了紧怀中的轻巡栖鬼,而后者没有回应她,她只是挂着习惯性的笑容,瞳孔无力地看向上方的连接。而科罗拉多也没有等她回应的意思,她接着自言自语道:“明天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既然见过那缕美好的光,我便不能再对黑暗熟视无睹。”

 

“断了!你还是……差我一着!在你……说那些废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已经……诶……?”

 

“快到她们上方呢。如果刚刚让你落下去,你也会落在联合舰队之间的,对吧?”科罗拉多偏了一下头,让上方被腐蚀断裂的连接器坠向海面。月光从科罗拉多的肩头照了下来,照亮了轻巡栖鬼,也照亮了科罗拉多紧紧抓住连接上方的左手。

 

“是这样啊。”科罗拉多并没有抬头,她像是知道轻巡栖鬼腐蚀的秘密一般从容。科罗拉多微微笑着:“那么,你有自信在落地之前,将属于大七的我腐蚀干净吗?”

 

“不……不!你也会……没命的!你……疯了!疯了!”

 

科罗拉多没有理会轻巡栖鬼的话,她将轻巡栖鬼紧紧抱在怀中,而她用于穿胸的右手掌中,则多了一个黑色的小晶块。

 

“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告诉我这个晶块是什么,为什么会在你体内?”科罗拉多看了一眼躺在她怀中,奄奄一息的轻巡栖鬼。

 

“我……不知道……你真是个……疯子。”事到如今,轻巡栖鬼也不能好好笑出来了,她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蓝色的鲜血不断从她口中喷出,更为这个笑容增添了一份诡异感。

 

“你相信,引力吗?”科罗拉多看着脚下的巨坑,里面有一头硕大的白鲸准备一跃而出。它是如此的白皙,又如此的巨大,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光靠反射月光也能清晰地看见它的存在。

 

“特别是地心引力。”

 

科罗拉多带着轻巡栖鬼的尸体,从弹仓外挂支架上一跃而下。在惯性和重力的双重作用下,科罗拉多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她看了一眼正下方那12个不起眼的微弱绿光,那是以纳尔逊为首的精锐联合舰队。在半空时,科罗拉多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能把这头鲸鱼杀了的话,那么终战的目标也就完成了,第二次夏威夷友军救援作战就将此画上句号。而她科罗拉多,将会救出友军,也就是她自己。想到这,科罗拉多欢快地笑了,似乎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平静叙事的第三者,发笑只是因为自己救自己这种单纯的戏剧性变化。科罗拉多看着天空,她一直不喜欢面对着大海,尤其是现在,从高空坠落时。与逐渐逼近的大海相比,她更喜欢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看着月光透过云层那一道缝隙温柔地滴落在自己身上。恍惚间,她已然变成了那高悬于天空的月亮,带着数不清的2000磅航弹变成的星星,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入一个温柔的港口中。

 

“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谢谢你,纳尔逊……”

 

纳尔逊抬头。

 

 

 

 

在刚才,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这声音无比熟悉,即使这只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声音,可她对这个声音的熟稔程度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这声音一瞬而过,仅仅只是在纳尔逊战斗喘息的瞬间闯入她的脑海中,就像是无线电幽灵一般,起初没有留意,可这声音却深深刻在了纳尔逊的脑海里。而纳尔逊自己很清楚,无线电工作的范围有限,特别是这种特殊的海域,能保持通讯的区域也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如果自己没有听错,那么声音的来源,应该就在自己附近!

 

“科罗拉多,是你吗?回答我,科罗拉多!”纳尔逊朝无线电中喊道。

 

“大家快看!”没等到熟悉的回答,无线电里传出的却是加里波第的声音,这个姑娘总是能在混乱的战斗中抓住核心。加里波第朝空中打了一发照明弹,可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多余的。那头硕大无比的白鲸从上至下,身体的每一寸地方都炸开了火光。这铁树银花一般的场景,让照明弹黯然失色。

 

突然,鲸鱼头上炸了一道更甚于之前总和的火花,它哀鸣着倒在巨坑中,外表的皮肤大规模脱落,那个海平面上的巨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和变浅,而纳尔逊面前的太平洋栖姬也发出了一声哀鸣,跪倒在了联合舰队的面前。

 

“是提督的‘种子’!”纳尔逊马上反应了过来:“敌首已经破甲,各舰,以第二联合队形直击敌阵中央!”

 

等着吧,我会给你们带来好消息的,科罗拉多,提督,大家。

 

“Nelson——Touch!!!”

 

纳尔逊与石淼的古文对话,后来被收录至《岩川诗词集选·清泉流响篇》中。不过因为口耳相传的失误,某些词产生了变化。时间过去已久无从考证,但无论是哪种表达,无不体现出了提督征战特殊海域的自信,与渴望救援友军的急迫心境。现将该阙词展现于此,至于词中某些词语的变化,就交由读者或时间去判断罢。

 

浪淘沙·春夜忆春风

茉莉点沦漪,雨密风急,何时云散市尘离?夜尽寒销晴可待,韧柳独枝。 

失计不失期,空响羌笛,沾巾血汗泪融泥。敢令怒涛徒饮恨,无畏身迟。

6.周五 2019年6月21日 无垠星河经春港

“想不到,净化这片海域居然能用整整一天,战斗完之后还要辛苦你在这里待机了,纳尔逊。”石淼从镇守府匆匆赶来,海平面上的巨坑已然不复存在。

 

“行百里者,半九十。”纳尔逊对提督笑了一下。

 

“哟,这次穿这么厚?”加里波第不知何时来到了石淼的身边,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

 

“姑奶奶,就算那玩意死了,这片海还是一样冷啊。”石淼理了理身上的正装,上面还有些许折痕。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结束了。”纳尔逊和加里波第击了一下掌。

 

“登月成功咯?”加里波第笑着问道。

 

“这是余个人的一小步,也是全体舰娘的一大步。”纳尔逊将手上的污渍抹干净,重重拍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石淼的肩头。

 

那么就由提督去开启吧。去开启无限的可能,去开启美好的未来,去开启崭新的纪元,那是新的舰娘伙伴,是新的战力……

 

“……也是诸位努力的荣耀。”石淼说完后,将手搭在太平洋栖姬死亡后产生的“蛋”上。

 

突然间,纳尔逊的心跳的很快。那颗久经沙场、饱历风霜的心脏,在她的胸腔里,砰砰地跳了起来。

 

“有人带衣服吗?也有可能里面那位小姐很虚弱,要到正午才能进行报道。”加里波第补充道,虽然她平日大大咧咧的,可是这种时候却十分的细心。

 

“不必了,谢谢你。”一个清脆悦耳,温柔中又带有几分骄傲的声音,从提督身后的“蛋”传了出来。

 

“科……科罗拉多?!”纳尔逊难掩惊讶之情,不禁脱口而出。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石淼抄起双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我是美国的Big7——科罗拉多级一号舰,USS BB-45科罗拉多。”科罗拉多朝着石淼,真心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她便直视着纳尔逊,但还是对着石淼说:“何止认识,简直是……生死之交。”

 

“是吗……”纳尔逊也笑了起来,她的疲惫一扫而空:“原来余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到达了如此高度吗?那可真是承蒙厚爱了。”

 

“说起来,”石淼向科罗拉多问道:“你们两个,虽然都是大七,但之前没有见过面吧?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科罗拉多温柔地笑着:“你相信,引力吗?你认为,我来到你的镇守府,其实是有意义的吗?”

 

科罗拉多从轻巡栖鬼体内抓出的黑色小晶块是石墨烯。

END

 

番外 周一 2019年6月17日 月与茶

“什么叫‘下面都湿透’了?!那个没听过的声音又是谁的?为什么她会说‘这样挺舒服的’?纳尔逊?纳尔逊?!该死,喂?!听得到吗?”石淼不断用手敲打着通讯面板,好像这样就能够隔空敲到纳尔逊的头一样。

 

“WDNMD,刚铺的光纤又白给了!”石淼最后拍打通讯面板的力道显然是重了,铜制的外壳在空气中震动着,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Admiral?”厌战适时发出了一声疑问,让石淼停下了挥到半空的手。

 

“啊……陛下。这次您必须得好好注意一下精神建设了。”石淼转向厌战,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不要被纳尔逊这老小子骗了。她之前天天找我喝酒,现在我觉得她真是……有点放荡不羁。而且,”石淼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像是在给自己组织语言的时间:“而且她现在居然会用别的话题吸引的我的注意力,但这样就能骗过我吗?我会关注所有事物的。说到这种用话题掩盖话题……打个比方,比如今天时雨归港,然后她和我说‘我今天入渠用了两个桶,还把夕立打了一顿。’这个时候你就会去关注,为什么时雨会平白无敌地打夕立一顿,而忽略她入一次渠要用两个桶。”石淼看着眼前的金发美人,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陛……下?”皇家方舟向着厌战的方向微微倾身,传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而厌战则依旧保持着之前优雅的坐姿,目光平视着石淼,像一缕和煦的阳光。她伴随着石淼说话的语气起伏点着头,不时抿一口茶。然而就在某个点头的瞬间,厌战微微侧了一下头,仔细看也不过是点头的幅度大了一点点,充其量也就是一缕丝绸般顺滑的金发从耳旁划到面颊——只不过是一件平淡无奇的事罢了。

 

可对于皇家方舟而言,这缕头发摆动的意义,可就不是一个小动作那么简单了。毫不夸张地说,她对厌战的身体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若是从控制与使用角度去理解,那么这肯定是说不通的——世界上不会有除自己外更熟悉自己身体的人。毫无疑问的,皇家方舟对于厌战的理解,是站在美学与艺术的角度而言的。

 

……

英系大型舰船宿舍的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在出击前的准备中,不照镜子。

 

除去不拘小节的纳尔逊,与精确打理自身并有强烈自信的厌战,就只剩下一个处于专注精致与大大咧咧之间的皇家方舟,而她似乎并没有不照镜子的理由,这就让“方舟对镜贴花黄”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成了英系舰船间的未解之谜。至于原因……大概只有厌战知道了罢。

而厌战,确实是知道原因的。

 

“汝击长空前,有无对镜之例?”

 

“禀陛下,无。”

 

“为何?”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得失兴替,皆胜于衣冠。”

 

“善。”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星期五,是皇家方舟第一次见到厌战时,她们的寒暄。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皇家方舟就有预感,厌战是她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人。这种预感是无比地强烈、清晰、且真实。就像人立足于大地之上千万年,待到发现自己已经被地球的引力牵扯在地表时,许多与地球相处的时间早已悄无声息地流去一样:她与厌战亲密地共处着,等意识到这层关系早已更进一步时,她已经离不开厌战了,似乎离开了这位原本孤独的王,皇家方舟自己存在的价值,就变得毫无意义。

 

皇家方舟曾以一个巧妙的比喻形容自己与厌战的关系:她自己之于厌战,就像人类之于地球。

 

人类曾经挣脱过地心引力,离开地球,来到太空。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必要探索的短暂瞬间,最终他们还是会回归地球的怀抱。漂泊不定的人啊,在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有没有发觉自己一直都在被地心引力牵引着呢?

 

这份引力,是如此缥缈,又如此真实。缥缈到你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真实的让你一旦发觉它的存在,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皇家方舟就带着这种对伟大事物的敬畏感,和若有若无的亲近感来到了厌战身旁,从此就成为了厌战生命中,完整的一部分。当所有人看见厌战时,都会觉得她周遭的事物与她并不冲突,一切都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的突兀。这其中包括王冠、主权宝球、十字权杖与宝座等等物品。自然,属于厌战的东西中,还有在王座后那一张紧弦的弓,那一丝料峭的影,那一抹略显暗淡的红。

 

在那次冬夜的月下独酌中,皇家方舟向厌战敞开了心扉,那份赤子之心,是多么的明亮又有力。

 

可厌战,并不是像皇家方舟提出的比喻一样去看待她的。

 

皇家方舟曾经相信,像厌战一样的王,必定不会过多的理睬自己。她内心很清楚,仰慕向往厌战的人数众多,而她皇家方舟不过是突破了这一层难以言喻的屏障,通过努力来进一步增强自己与厌战的引力罢了。

 

地球,对每一个人的引力都是公平的。每一个人自出生开始都有权利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重力,从而得以在地球上立足。这些熙熙攘攘的人,就像是厌战的仰慕者,人数繁多,数不胜数。而从地球去往太空的人,则是寥寥无几。皇家方舟曾天真的以为,自己越能向上,就越能得到厌战的引力,就像人类前往太空,这何尝不是一种像地球证明自己的方法呢?可过后皇家方舟明白了,越向上够到自己的那层瓶颈,越增加的只是自己的“重力势能”,而来自厌战的那一份“重力”,则从来没有变过。

 

事情的转机是在那一年的圣诞夜,那一年石淼升职,前线大捷。那天夜里,皇家方舟依旧守护在厌战身旁,默默地注视她饮酒,和往常一样像欣赏艺术品一般看着她的脸颊。也许是平日里过于对自己苛刻留下的巨大压力罢,当厌战向她递出一杯红酒时,她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皇家方舟的思绪很混乱,她感觉自己一直追求的道路突然断掉了,她无法再继续前进,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所以直到厌战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时,皇家方舟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厌战面前,而厌战的膝前的吊带袜则泅湿了一小片,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为我而哭泣,我会很惭愧的。”

 

“陛下……”

 

“觉得自己过于无能,以至于守护不了我,因为这种理由而哭泣,我可是惭愧之上再见一层惭愧呢。”

 

“我……全部都说出来了……吗?”

 

 

厌战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轻轻地放下主权宝球,和之前放下的十字权杖靠在一起。随后厌战将空出来的双手用力搓了搓,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在确认足够热后,厌战将双手贴在了皇家方舟的脸颊上,捧起了她的脸。

 

“我的手,应该不冷吧?”

 

“怎么会,我很荣幸,陛下。”

 

“那么方舟,关于你刚才说的事,我要提出一点点质疑。”

 

皇家方舟闭上了眼,一点点泪花从她美丽的睫毛中渗出。

 

终于,要受到惩罚了吗……自己在女王面前如此失态,看来在这之后,是无法再继续陪伴……

 

“呼。”

 

一声轻微的喘息传入皇家方舟的耳畔,她的额头感受到一个温热坚硬的触感,皇家方舟的思绪就像受硅基炸弹影响后的光纤一般被打断,她的身体过电了一般,实实在在地颤抖了一下。

 

皇家方舟睁开眼,她对上了一双美丽的蓝瞳。瞳孔里自然地流出关切,担忧,以及眼底中无法掩饰的优雅与温柔。皇家方舟注视着这双眼,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在逐渐被吸走,一切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被拉扯的很不真实。她甚至能看到一片雪花悠然从空中缓缓落下,她注视着这片雪花从天空中坠落,就像回到了家乡的泰晤士河旁。直到皇家方舟视线跟随着雪花回到蓝瞳旁边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再看那朵雪花,它则是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厌战的肩头。这时皇家方舟才发觉,从厌战将双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开始,不过过去了短短的十秒。

 

“知道吗?相对于我而言,你更像是月亮。”厌战用她那独有的温柔腔调说到,就像流淌的泰晤士河一般自然。

 

“引力,并不是单纯的靠一方事物就能决定的。你说自己和我之间的引力很小,是吗?就像是地心引力拉扯着人类一样……可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简单。方舟,你实际上已经足够优秀了。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大,而你总是过于低看自己,将自己和我对比是以萤火之于皓月,可你却不知道……你自己,已经是月亮了。知道吗?引力是由距离和质量共同决定的,你优秀的个人实力和忠诚,早已进入我的轨道了。”

 

皇家方舟呆呆的听着,她的嘴唇微微抖动着,不断重复张大缩小的过程,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而厌战也不着急,她就这么捧着皇家方舟的脸颊,头靠着头,鼻子贴着鼻子,闭上了眼,静静地等待着。

“您……您的意思是,我……我已经,够资格了……吗?”许久,皇家方舟才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自己觉得,自己够资格了吗?”厌战睁开了眼,笑盈盈地看着皇家方舟闪烁不定的眼。

 

“我……”皇家方舟看着厌战的脸,自暴自弃的话到嘴边几经打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看着厌战那流光溢彩的蓝瞳,突然感觉自己充满了决心。

 

于是她对着厌战,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在48年前的7月21日,人类首次登上月球。

[氤氲之息]引力

没看懂时间线转换?没关系,刚刚写完时我也没看懂。

[氤氲之息]引力:等您坐沙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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